“他……如何……”
“陳渡是縣衙的官差,那日被分配蟄伏在一位員外的家中,當場目睹我與那員外行苟且之事,一怒之下把我關進菜窖。在菜窖待了很多天,陳渡將我看得死死的,我不敢再采陽氣,可這樣卻……頭發變白了,身體也逐漸化成冰……這下全巫縣的人都知道,衙役陳渡的妻子是個妖怪,紅杏出牆,勾引男人吃食他們的魂魄……陳渡生來愛麵子,遭到全縣的指點非議,又被縣太爺辭退,他把怨氣都發泄在我身上,當著我的麵砍死我們的兒子,又將我趕出巫縣。然後陳渡他、他……”
聽到這,負蟾不禁打了個寒戰,“他是不是自盡了?!”
冰漣頹然喃喃:“你怎麼知道。”
“雲娘是自盡而亡。”負蟾的語調也傷懷起來,“我與你雖遭遇不盡相同,卻也能同病相憐。”
冰漣抹抹淚,抬臉問道:“你的妻子也是妖類麼?”
“……是。”重重落下這字,負蟾背過身去,道:“起來吧,該走了。”難道還要在這痛飲美酒的一家人眼皮底下哭個沒完,徒然傷神嗎?
冰漣被過往的冷情腐蝕了全身,雙腿盡失力氣,嗚著嘴唇仍直勾勾的瞅著小樓上的幸福一家。
負蟾側臉瞅她,站定了片刻,來到她麵前低下身來。
“走吧,冰漣……”將她瘦削的雙肩輕扣住,負蟾勸著。
兩雙眼看入彼此,映著蒼茫的月光,泛著淒冷的漣漪。
“負蟾,他們一家,我想都殺了……”冰漣的目光又挪到小樓上的四人。
負蟾默默靠近她,胸膛離她的臉隻有幾寸距離,擋住她的視線。“不必再看了,我們回街上。”
“可是我……”胸中滿溢的悲情幻化為啞然失語,冰漣隻覺沒來由的心頭泛觸,竟令她埋下頭來,倚入負蟾懷中。“他們那麼幸福,我卻孤身一人。”
負蟾感同身受,“不要多想了,至少……我同你一樣,可以陪著你。”
同是被天地棄之不顧的人,不由自主的緊緊相擁,彼此舔舐著心頭的傷口,此刻,隻要能分擔哀淒與啜淚就夠了。
可兩人還察覺不到,他們之間有著什麼東西,已經漸漸的變質了……
負蟾和冰漣終於又回到了大街上。
一切都熱鬧的像個詛咒,詛咒著冰漣這個格格不入的人。
“負蟾,我怕……”
聽到身後心虛的呢喃,負蟾轉臉問:“你怕什麼?”
“我怕遇見官差……”
看來過去的陰影已經讓冰漣的心理變得很不正常——碰到官差,官差會抓她,然後陳渡就會和她撕破臉……
負蟾道:“過了十幾年,如今的官差早不是當初那些。”
“可他們都是官差,我害怕……”
正說著,真見不遠處來了一群馬隊,街上的人趕緊讓開條路。
負蟾一眼就看出這是衙門裏的捕快,趕緊催道:“冰漣,這邊!”牽著她往街邊撤,誰料冰漣竟呆住了,鬆開負蟾的手,直直瞅著眼前的馬隊迎麵逼來。
負蟾心一寒,正要再去拽她,卻被混亂的人群衝散了。
“冰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