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生存下來,他殺的人比你見過的還多,這樣的人,為什麼你們還要崇拜他?”龐戈女的聲音透著森森的冷意。
文俊揉揉臉上被打痛的地方:“你左手的勁蠻大嘛,為什麼不用左手拿劍?”
“這個麼。”龐戈女抬起自己潔白細致的左手,“我畢竟是玩琴的,怎麼也得保護自己彈琴慣用的左手是不是?”
把在臉頰旁的左手拿開,龐戈女的臉上好像從來沒出現過冷意:“好困呀,睡吧。”
“為什麼我也要來?”龐戈女微微蹙著眉頭,聲音中有淡淡的倦意。
開什麼玩笑,那部戲是壓軸的,上去的人都是數一數二,她根本看戲的勁頭都沒有,更別說入戲了。
“不同意?”文俊的聲音是沒有溫度的,不同於和小紅說話時那種慵懶而溫柔的聲調。
也對,對一個相貌不出色的歌姬,根本不需要用溫柔哄騙。
龐戈女顯然發現了文俊的態度的不同。
手托著腮,龐戈女不經意的玩弄著自己的長長的頭發。
就在文俊要再說話的時候,龐戈女從自己的長發中抬起臉來:“我根本就不能說不,何必等我的答案呢?”
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不答應的結果就是被趕出樂團,這種事誰都知道。
文俊的嘴角刻著無情:“你要搞清楚,我並不是在求你。如果你不演,你沒有留在這裏的資格。”
這是文俊和龐戈女第一次對上。
龐戈女撫摸著她的七弦琴,忽然抬起頭:“我很樂意。”
龐戈女演的角色實在很微不足道。
所以她有很多時間觀看文俊和小紅的對手戲。
文俊演的是風叱,威武的長刀,招式淩厲,一頭長發飄揚。
他顯然下了很多功夫,把將軍模仿的惟妙惟肖,很有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感覺。
龐戈女把眼光投向小紅,小紅的麵容本身是萬裏挑一的,經過精心的裝扮,豐神俊秀又有幾分男兒相,符合大家對項羽將軍的聯想。
但她別扭的拿著細劍,舞出的招式軟趴趴的毫無力道,神情更是嬌羞柔弱,要是項羽看見恐怕會氣昏過去。
但看戲就是看人嘛,小紅就是在台上目無表情的站一個時辰也會有觀眾喝彩。
“龐戈女,你發什麼呆?到你出場了。”
龐戈女愣了一愣,馬上回過神來,勾勒出一個陰狠無比的笑容。
她演的是一個在將軍身邊的奸細,叫做秋麗。原創的。將在安森和風叱對峙時狠放一箭,中箭後體力不支,被人一刀砍中。
血流如注,
倒地,神話破滅。
正當龐戈女把手搭在箭弦上的時候,文俊氣憤的喊停。
“你那是什麼笑容?這麼陰狠的?終於可以手刃敵人,表情應該是光榮的,神聖的,懂麼?”
曾寧公主,當年為了國家不惜潛入安森敵營扮作奸細,博得安森的信任,在關鍵時刻將奸細本色發揮的淋漓盡致,給了安森致命的暗箭。
這也是神話破滅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然,曾寧公主的代名詞是奸細,陰狠,猙獰。
同時,她就是舍身為國,就是功臣,就是英雄。
雖然我看不見,但就不相信那女人那時候不陰狠。
雖然很不屑,龐戈女還是馬上換了一副神聖無比的笑容,她現在是美化版的秋麗公主。
搭上箭。
拉弓。
放弦。
毫不留情。
龐戈女仿佛重見當日安森是怎樣的中箭,怎樣用極度憤恨的目光看著自己信任的女人,怎樣被狠命的一砍,怎樣不甘心的倒下。
那感覺一定痛徹心扉吧?
“龐戈女,說台詞了!”
文俊又開始大呼小叫。
龐戈女忽然發現自己的眼睛一片朦朧,眼睛有一層薄薄的水氣。
也許當年慘烈的一幕從來都在她回憶中吧。
不經心的挑起,便會把心中的酸楚釀成驚濤駭浪。
舉起弓,龐戈女目無表情的說出台詞:“家鄉的子弟們呀,我終於給你們報仇了。”
台詞是豪氣萬丈的,但龐戈女的聲音如同囈語,靜靜的流散到空氣中,帶著深深的苦澀。
一時間誰也不知說什麼好。
啪啪的掌聲打破了寂靜。
文俊首先鼓起掌:“演的太好了,你完全把自己融入到角色中!最後一句還打破傳統,實在是難得。”
眾人也跟著鼓起掌來。
傳統中曾寧公主是偉大的,是巾幗不讓須眉的,是字字擲地有聲的,一般戲子會把她的台詞有多豪壯念到多豪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