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林府,意外的,林鳳成不在家。
“大哥呢?”出來迎接他們的是裝成林帆澈的艾筱猶。將其他兩人安頓好,林帆澈跟艾筱猶進了書房,一邊毫不客氣的翻看著自己大哥書桌上的奏折,林帆澈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去押嫁妝了。”在林帆澈身邊坐下來,艾筱猶掀開麵紗,“明天不就是林鳳雄大婚的日子了嘛。”
“他倒是真上心。”冷笑一聲,林帆澈不屑道,“若他不是浮影首領,林家又怎麼可能將他當兒子看?”
這倒也是實話,本來林家將他送出去,就是為了當太子侍讀兼替身的。宮中紛亂,自從將鳳成送出去之後就沒抱過他能活下來的心,卻沒想到林鳳成英雄少年,不僅順利的扶持今帝登基,還順便坐了浮影首領,在林家的地位立即水漲船高,連林翔都要叫他回來,恢複他嫡長子的位置,卻被他以浮影危險,不宜牽扯到林家為由擋了回去。
自知自己這位浮影京師護法對林家怨詞甚多,艾筱猶也不好多做勸解,隻是低了頭將文件一點點呈上來:“再怎麼說也是血濃於水的弟弟,他不去押送嫁妝誰去?”
林帆澈也不答話,隻是拿著文件不停翻閱,滿紙密密麻麻的黑字朱批卻是一個也沒有看進去。
她從小記憶最深的便是母親那一句怨恨頗深的問話:“你為什麼不是個男孩?”
林家世代男丁薄弱。為保太子,大父林聰不得不狠心將孫子鳳成許入宮中做太子侍讀。鳳成的父親林翔雖然不是林聰的嫡子,卻年紀輕輕便官居五品,又娶了劉翰林的女兒劉盈做夫人。林潭年幼還不成器,自是完全無法與之抗衡。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林聰的故意,這林鳳成一被送走,林翔的子嗣繼承就成了問題。
為了不至於這一房斷絕,林翔早早就在姬妾中放了話,無論是誰,凡是可以為他生下兒子的便立即扶正,與劉盈共執林府主母之位。
可惜,自鳳成出生之後姬妾們連續生了四個女兒,林帆澈便是其中最小的那個。那個時候厲風荷剛嫁入林家兩年,所有大夫都猜測她這一胎是個兒子,當時整個林府上下皆以將她當做主母來看,卻不想這一胎生下來,竟依舊是個女兒。
林帆澈至今還記得自己三歲那年,另一位妾室生下了一個兒子。那一天母親的臉色陰沉,一雙杏目直直的盯著她,反複所問的隻有這一句話。
隻是不知該說可惜還是幸運的是,僅僅是過了不到半個月,自己那從未謀麵的弟弟就去世了。就連父親還未來得及給他取一個名字,扶正的事情也因為那弟弟的死而告一段落。那時她年紀尚幼,還不懂得之間的厲害關係,隻是隱隱明白,母親是想要一個兒子的。
可是要一個兒子又有什麼好處呢?她當時還小,並不明白家族繼承這種重大的事情,隻是天真的以為男孩子可以練武可以讀書,母親一定是嫌棄女孩子做不到這個。
於是,為了討母親歡心,她那時起便跟著大哥學習文韜武略,卻依舊換不來母親的一句好評,反倒是引起了爺爺的注意,將她亦選入浮影之內。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明白母親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更是懂得了年幼的自己有多麼可笑,不過那個時候母親已經有了林鳳雄弟弟,並且如願以償的坐上了當家主母的位置。
再然後呢?生男勿喜,生女勿憂,當入選宮妃時,母親再一次發現了她的用處,但是被她拒絕了。如果那個時候真的答應了母親,是不是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林帆澈不知道,隻是她從未後悔過。
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想再回憶,林帆澈微微一笑,眼中早已沒了淚水。
“我還以為你能去家裏。”傍晚回來,看見自己書房裏麵的帆澈,林鳳成笑道。
“這裏若不是我的家,哥哥還想趕我去哪裏?”伸出手來將自己的哥哥擁了個滿懷,林帆澈閉上眼睛,“若說京城裏有什麼放不下的,也隻剩哥哥你了。”
“風荷夫人很想你的。”看著自己懷裏像個貓兒般溫順的妹妹,林鳳成微微歎息道,“你原先住著的梨院一直收拾的幹幹淨淨為你留著,她今個還跟我打聽,你什麼時候回來。”
“賀禮早已給她送了過去,她又有什麼好著急的?”林帆澈淡然道,“就算她要我這個玉壺冰的掌門支撐門麵,我做的也足夠了吧。”
“你真不想她?”仔細端詳懷中的妹妹,林鳳成見她眼角之處微微發紅,心下便已了然,“那你這是思念誰呢,皇甫千軍?”
“哼。”憤憤的別過頭去,林帆澈嘟囔道,“誰要想他,一別半個多月了,他也不來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