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黃穀的教義是‘醫者施術以救人,施德以救魂’。”搖搖頭,右手第三位的沈礪完全不讚同的反駁道,“僅僅是因為救人難,我們就不要去做了嘛?既然如此,我們正派的意義又何在?”
“就算沈少穀主的醫術再高明,又能將死人救活嘛?”樊歆冷笑,“就算我們再努力,有些事情辦不到就是辦不到!”
幾位掌權者各抒己見,幾乎要爭吵起來。隻是一直沒說話的林帆澈注意到,皇甫千軍也一字未發。
是因為……樊歆嘛?突然之間,她又想起了年前的那個可笑的夢。
很多很多時候再想起來,她突然覺得夢中的自己是幸福的,因為那樣的自己,就再也不用去麵對五年之後的那個結局。
一年多以來,兩個人之間已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比肩共騎過、攜手擁抱過、出生入死過……爭吵過,恨過,也微笑過,幸福過。
每每午夜夢回時想到那年夏天的五年一諾,她都會害怕,她害怕她與千軍之間的結局會是:在經曆了那麼多的信任與依靠後,在經曆了那麼多心動、癡狂、迷茫、爭吵、幸福之後,兩個人終於,分道揚鑣。
分道揚鑣,這四個字涼薄的幾乎可笑。
情天易動,恨海難填。紅顏易老,歲月轉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相忘於江湖?這句話聽起來是如此的容易,可往往我們永遠都是那麼的奇怪,我們可以為了自己的身段而節食束腰,可以為了第一美女的稱號將手指練琴彈斷。
可以為了一本書而看的廢寢忘食,可以為了一把劍而掙個你死我活。
可是我們永遠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心,當自己的心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要愛他時,自己也完全清楚,這種勸告是完全沒有任何用處的。
假裝不愛你,和假裝你愛我,哪一樣更痛苦一些?
就像欒緞曾經問公子悵晚的那句話一樣:“愛和死,哪個更冷?”
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所以,死亡對自己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因為活著的那個人,注定要比死去的那個人痛苦。當我們終於將一切失去的時候,我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忘記。
所以,如果那一切真的發生,就算是不死林帆澈都不會回去聽那答案。她要他以為她已經死了,她要他記住她一輩子,記住她的好,記住她的鬧,記住曾經有這麼一個女孩子,深愛過他。
彼時的她,已經為他而死。涅槃的她,已經沐火重生,其音更清,其羽更豐,其神更髓。
涅槃的她,已經再也沒有了心,她知道死過一次之後的她再也不會如此奮不顧身的去愛一個人了,哪怕是皇甫千軍本人。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一直沉默的兩人,拈著雪白的胡子,年過花甲的武當掌門玉虛子突然開口:“這件事情,不知姬掌門意下如何?”
你這個死老頭!林帆澈暗自腹誹著卻依舊唇角含笑:“此事事關重大,豈是姬芷沁一個人就能決斷得了的?還是要看各大掌門意見。”
“姬掌門何必如此過謙。”微微一笑,玉虛子不依不饒,“你可比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有權說這話。”
他這句話倒是沒有說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還是得林帆澈來處理,而在場的人除了樊歆之外哪一個不清楚林帆澈的真實身份?淡淡一笑,林帆澈端起茶來,輕啜一口才答道,“若是依我說,這件事情就算了罷。”
“姬掌門這是什麼意思?”樊歆皺眉,“這等大事,豈能是說過就過的?”
“我是不會接受沈教主帶我去玄溟教的好意的,這一點想來沈教主自己也清楚。”放下茶杯,林帆澈淡道,卻是完全不去看那樊歆的眼睛,“他的兩子已經在中原一死一傷,又在我這裏碰了釘子。此次回去一定會深思熟慮一番再做打算。我們尚不知道他再來的目的,又如何能空做決定?”
生活總是能讓我們遍體鱗傷,但是到了最後,那些受過傷的地方一定是自己最強硬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們就等姬掌門的消息吧。”少林方丈第一個表了態,“皇甫閣主,還請你保護好姬掌門,以防她受到魔教傷害。”
皇甫千軍點頭,這是他自從進了大堂之後,第一次表達自己的意思。
沒有人能看懂當他目光觸及樊歆之時的表情,是迷戀,還是歎息,是笑著,還是濕著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