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潮起,日色漸暮。
皇甫千軍心不在焉的下著棋。
沒錯,浮影右護法,很久很久以前教過他棋藝的那個人。
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認識,因為將那第三個浮影插入至臻閣的,就是右護法本人。
他辜負了他對他的全部信任……直到事情的最後他才知道他是右護法,以及他安排人在他身邊的目的,後來雖然他放了那個浮影,卻已經不敢再信任任何人。
這就是為什麼那次知道林帆澈是左護法,他會如此盛怒的逐她離去——浮影的護法原本都是一個德行!
他們想要什麼,難道不會直接說嘛?為什麼他們都會覺得互相之間的關係不足以讓他為之如此付出!為什麼一定要以欺騙的方式去得到!
目光落到林帆澈身上,終於漸漸變得柔和起來。雖然他沒有回來,可是幸好……她回來了。
他不能告訴她右護法是誰,但是如果兩人有所衝突,他想他會保護她的。
畢竟自從他走後,他隻跟林帆澈一人對過弈。
憶那年曉風殘夢裏,誰人來去。
說無悔落一子,嗔言笑再一局。歎當時兩年少,同心結絲縭。
隻是若能再見到當年那個你,此生又有何惜……
林帆澈的餘光掃過皇甫千軍手中的白子,光潔的美玉上微有裂痕。
唇角微微的勾起來,她低頭,那眼中的神情格外的淩厲。
浮影去年在至臻閣有三個暗柱,兩個被殺,一個被召回。
她不是沒有查過那個被召回的是誰,雖然是右護法的人手,但是若是她想查,也頂多是費點事情罷了。
可是她查不出來,即使動用了公子悵晚和謝安楚的全部力量也查不出來。
這隻有一個可能,那個人是右護法的心腹,是不屬於她所知道範圍的。
鳳成大哥也許知道,但是不可能告訴她,她也沒必要再問。
隻不過如今看來,那個人皇甫千軍竟是故意放走的,甚至還很放在心上。
她還查到,去年冬天皇甫千軍先與唐門訂下婚約,然後就一個人直接去了長白山,這說明那個浮影絕對不是出自於唐門。
那麼還有什麼人,能讓皇甫千軍如此維護?
答案很清楚,是他喜歡的男人。
曆朝曆代紈絝子弟多有養小官的,隻要不太過份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皇甫千軍雖然也蓄養男寵,甚至曾與落日山莊的樊歆莊主出雙入對,但是真正開始以好男色聞名江湖的,是在去年的夏初。
應該就是在那一年的春天,皇甫千軍奪得手中黃泉雙刀成為至臻閣閣主,樊歆憑一張顥天次元弓縱統領落日山莊,扶淩厲之勢,奪蒼穹之風。
登上閣主位置之後的千軍風流倜儻整個大江南北,凡是有姿色的都會去染指一番。那一年的武林大會兩人比肩而坐,然而盛會之後,他與樊歆就再也不是江湖上扶持而行的兩個少年英雄,兩個人各自身上都背負起了自己的門派事務與未來,於是——漸行漸遠漸無書。
那一年皇甫千軍至少收了百名男寵,有世家公子也有煙花少年,其中大部分都不足以引起林帆澈注意。真正讓她驚訝的是,在那些最早一批的男寵中,有一位是少林寺方丈普信俗家外甥。
她見過那男孩,現在剃發為僧入了少林取名廣明跟在普信身邊。廣明跟那方丈年輕時長的很像,麵孔清秀,一雙桃花眼中無悲無喜。
本朝皇室子弟多入少林掛名修行,如果說普信就是柳蘇洋的姐夫,右護法朱宇極,她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驚詫。
據說千軍當時對廣明也是專寵非常,後來卻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攆了出去……再往後,再往後廣明就進了少林寺。
“帆澈?”正想著,皇甫千軍突然抬首喚道。
“啊?”玩著黑子的手不覺一動,林帆澈略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來,“怎麼?”
“隻是想起,聽李隆閣說這次壽宴上,我會有一個長於樂理的小師妹回來給我賀壽呢。”皇甫千軍揚眉。
“長於樂理?”將那一係列關於右護法的事情從自己腦中驅逐出去,林帆澈也頗為好奇的問道。畢竟,長於樂理的人不少,但是若能被皇甫千軍提起的人,絕不應是池中之物,“說來聽聽。”
“我也還沒有見到過她呢。”寵溺的笑笑,皇甫千軍答道,“等明天壽宴上,我們就會看到了。
“好啊。”偏了偏頭,林帆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