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該告訴我一聲的……我畢竟也是岐黃穀的人啊。”眼睛微濕,姬芷沁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帶一絲顫抖。垂下睫毛,她輕輕低頭,吮了下去。
那嘴唇接觸到傷口時皇甫千軍不由感到渾身僵硬,想站起來推開姬芷沁卻又是一陣氣血翻騰上來。此時的他不僅頭暈連手都在微微發顫,恍恍惚惚中,隻覺得右臂似乎漸漸有了些感覺。
姬芷沁的手指也在顫抖,她左手托住千軍的右腕,右手小心翼翼的在幾個穴位上點動——止血放血都是要講究時候的,否則一弄不好相互汙染起來,那就真無計可施了。
尤其在這毫無藥物銀針在身的洞穴中,前麵不知道還會有什麼。
黑紅的鮮血流動在舌尖上,鹹膩的味道。姬芷沁緩緩吐出一口毒血來,不由有些走神。自古以來不少醫書上提倡以人血人肉入藥也有不少人反對,但是至少,所有人都承認紫河車的功效。
想來也是,就算人肉能吃,最好吃的也應該是那胎盤與嬰童。《管子·小稱》上不是記載易牙煮了自己的孩子給齊桓公吃,其滋味鮮美令齊桓公讚不絕口?至於接下來的就應該是弱冠的童男抑或及笄少女了吧?然後才是像千軍這樣的冠年男子。
確實不好吃,確實不好吃啊,不僅味道難以下咽,而且比石頭還要冥頑不靈。
再一口下去,血已經幾近鮮紅,看皇甫千軍的表情也是不自在的很。姬芷沁沒有理他,又吸了兩三口確保一定沒有毒素才緩緩抬起頭來,剛想要說什麼時卻覺得亦是一陣頭暈目眩。閉上眼睛,她疲憊不堪的靠在了土壁上。
回到帝京之後林鳳成問過她,她匆匆忙忙吸毒,卻沒有想到那毒液必將進入她口。此時兩人皆無藥物在身,若毒性太強連她也不能抵擋又該如何?
“生未能同衾,好歹死也同穴了。”姬芷沁回答的極淡,“能跟至臻閣閣主一起葬到蜘蛛肚子裏,也許並不見得是什麼壞事。”
“你不顧自己死活為他吸毒,他可曾過問過你一句是否中毒?”謝安楚一針見血,“或者是否受傷?”
“我出身於岐黃穀啊……”姬芷沁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良久方答道,“未曾。”
姬芷沁再睜開眼睛時已經無甚大礙,身邊的皇甫千軍卻還在一邊打坐吐納,蜘蛛的毒素已經耗去了他大部分精力對付。此時的他鳳目微閉,長長的黑發粘在額上,一頭一身的鮮血塵土混雜,麵色蒼白卻依舊安然如故。
“休息好了?”感覺到了姬芷沁的注視,皇甫千軍睜開眼來,他的右臂雖然不時的還滴答幾滴血下來,卻已經沒什麼事情了。
“差不多了吧。”雖然依舊有些頭暈,雖然依舊渾身疼痛,但是此地完全不是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勉強站起身來,姬芷沁按住皇甫千軍,“我先給你檢查包紮一下。”
“這個就不需要了吧?”也許是剛才的吸血舉動過於親密,皇甫千軍推脫道。
“醫者麵前無需避嫌。”姬芷沁完全不理他那一套,直接拉過來就將皇甫千軍渾身上下都檢查包紮了一番——包紮用的布是皇甫千軍從他自己小衣上撕下來的,姬芷沁就是再大膽,也還到不了親自撕男人衣服的地步。
垂著睫毛,姬芷沁仔細的為皇甫千軍進行包紮。
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了這個男人的呢?長白山的一見雖然已經動心,卻依舊不可能成為她拋棄一切傾盡天下隻為他一人的理由。前來江南,一半是因為不想讓他成為自己的心魔,另外一半依舊是在躲黎澤。
可是,上元節的那一夜,那紅衣一扶燈的身影,深深的亂了她的心。這個人,她想得到,她知道。
正如沈礪問她的那樣,她如此不懈的追求著皇甫千軍,到底是因為愛情,還是因為自己不甘心呢?
然而到了現在,在兩人出生入死患難與共之後,她終於明白,她是愛著眼前這個男人的——也許從一開始就愛上他了,也許是因為生死之後真情自然顯現,她不知道也不想關心,她所知道的隻是,她愛他。
“你怎麼了?”感覺到了為他包紮傷口的姬芷沁停下手來,皇甫千軍微微抬睫。
“我在想,也不知道是誰,居然花這麼大手筆要我的命。”吐了吐舌頭,姬芷沁搪塞道。
出乎意料的,皇甫千軍隻是垂睫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