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李玉瀧上前問道。
“這不是燒傷的問題,這是毒——有雞蛋沒有?”急切的眼神環掃了一下四周,回過來不出意外的對上李玉瀧和那人麵麵相覷的表情,“豆漿也行。”
“師姐。”一樣環視一圈之後,情知再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李玉瀧當機立斷道,“要不,你在這裏等著,我回去取藥?”
“也好,再多打些水回來。”整個屋子裏麵隻有幾件簡陋的生活用品。眼睛瞥過裏麵沒有一點水的杯子,芷沁皺眉道,“病人需要用水的。”
“嗯,要不你就陪我一起去吧。”點頭允諾,李玉瀧轉身向那人笑道,“順便打水回來——我有些不識路。”
“啊,我……家兄……”那人猶豫道。
“沒關係,有我們玉壺冰主掌人守著他,還能有什麼事情不成?”拉著那人就往外走,李玉瀧順口道,“這位哥哥,你識字嘛?”
“我們若是念過書,就不會當染工了……”風雨中,隱隱約約傳來那人的苦笑聲。
桌子上,隻有一根蠟燭發著微弱的火光。一滴滴燭淚流下來,落在桌子上,紅通通的連成一片。
姬芷沁不由低低的打了個寒顫。外麵風急雨驟,這小屋破敗根本就禦不得寒,窗外夜色濃鬱一眼望不到邊際。回過頭來,床上那病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
那雙眼早已渾濁不堪,瞳孔也漸漸有了發散的趨勢,卻是死死的盯著姬芷沁不肯放過。床上那人四肢抽搐不停,已經幹裂潰爛的嘴唇也不斷顫抖著,吐出幾個微弱的音節。
把耳朵湊過去聽了半天,姬芷沁勉強聽出一個水字——沒錯,他不僅嚴重脫水,而且大量灌水也是解他毒的一個辦法,隻是這間屋子中,竟是一星半點的水也沒有。
李玉瀧與那人還不回來。
皺了皺眉,姬芷沁站起身來取來一個破碗放到窗口。雨水從已經燒毀的窗中擊打進來落入杯中,這種方法雖然能積到水,隻是時間太慢,隻能做一時的權且之計。
床上那人抽搐了一下,緩緩向姬芷沁伸出手去。那五指消瘦血管突起,看得姬芷沁不由頭皮發麻的後退一步,他小臂上的燒傷已經糜爛,黑呼呼的皺在一起,完全不像被醫治過的模樣。
桌子上的蠟燭又跳了一下,長長的、黑色的燭芯因為無人來剪而從血紅色的蠟燭上耷拉下來,一直拖到桌子上,與殷紅的蠟油混成一片,遠遠看去仿佛一灘血肉模糊。
那人極力伸手想要抓住姬芷沁,掙紮了幾下一個重心不穩從床上掉了下來,渾身的抽搐愈加劇烈。情知他要不行了,姬芷沁遲疑一下還是上了前去扶起他:“你……”
勉強抬起頭,那人迷離的目光再度捕捉到了姬芷沁。注視良久突然扯出一個笑容,糜爛的唇角翻動,暗黃而尖銳的牙齒在燭光下微微露出來,他喉嚨動了幾下,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來。
“莊……不祿。”
“你說什麼!”這三個字仿佛當頭一棒,擊的姬芷沁喘不過起來。慌忙搖著懷裏的病人,她厲聲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害……”幹裂的嘴唇發出最後一個音節,渾濁的瞳孔終於大麵積擴散開來。那人頭一歪軟綿綿的倒下,嘴裏流出混雜著血絲的口水來。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天際,狂風大作,桌子上的蠟燭跳動了幾下終於熄滅掉。就在那雷聲剛剛結束之際,一聲尖叫再度劃破了整個黑夜的寂靜。
姬芷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放下病人就往外跌跌撞撞的跑去,泥濘的小路上一腳深一腳淺,殘破的磚瓦撕裂了她的裙角,可是她毫不在意。她現在隻想回家,回到那個溫暖寧靜的玉壺冰,在香如故的身邊好好睡上一覺,然後醒來,把今晚所見的一切都當做一場噩夢。
四周一片漆黑,目光所能看見的也僅僅是幾尺之內的景色,眾多房屋空空蕩蕩仿佛一隻隻張著大嘴的猛獸,在這夜色中,什麼人都有可能出現,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一路磕磕絆絆不知傷了幾處,然而姬芷沁哪還有心情注意這些事情?直至跑出廢墟,夜色才不是那樣濃鬱,弦河對麵燈火隱隱,給她增添了幾分力氣,她提起裙子,奮力向過河的石橋跑去。
就在還有幾步到石橋的地方,突然有什麼東西抓住了她的小腿——是一隻手!那隻手纖細瘦弱,隔著幾層的衣物都能感到上麵的寒意。那手抓住她所用的力氣奇大,她被生生的拖了一個踉蹌,雙腿再也支持不住身體直接撲倒在地,泥濘之中她聽到了一聲輕喘,然後一雙手按上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