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五月,青海湖漫長的冰封期結束了。
太陽從山巒的頂部微微露出一部分軀體,浩瀚的大湖被它籠罩在光芒之中,零星的冰屑在湖水中完全消融。
一頭矯健的雄鷹在藍天白雲中舒展著雙翼緩緩滑翔著,俯視著身下的變了顏色的草原。
積雪剛剛消融,渺小而又強大的青草便伸出自己嫩綠色的倔強身軀,在無際的大地上擴張勢力範圍。
無數的氈房密布在綠毯一般的草原之上。白災後的幸存者們從氈房走出,草原開始熱鬧起來。瘦弱的牛羊馬匹開始咀嚼著它們期待一冬的美食!
牧民們仰望天上溫暖神聖的太陽,跪伏在地,親吻著腳下綠油油的青草。
去年冬天,恐怖的白魔猖狂地肆孽了一冬,寒風呼嘯著,青海湖周圍的草原到處一片肅殺。
破敗的氈房中,赤貧牧民和奴隸們絕望的哀號很快消弭,悄無聲息地變成堅硬的冰雕!
全家死絕的牧民被鄰居們從氈房中拖出,屍體按家庭堆砌在一起,靜靜的等待著薩滿的超度。
此時氣溫還頗冷,倒也不虞有腐爛的危險。
三百多年前,吐穀渾人的祖先慕容吐穀渾,征服了青海湖邊的土著,定居於此。數百年征伐,他的子孫建立了一個疆域遼闊的汗國。
誇呂可汗在青海湖以西二十多裏處營造了高大堅固的王城,吐穀渾人早已不再遊牧,權貴們雖然在城中皆有宅邸,但是卻依然喜歡居住草原上豪華奢侈的氈房裏。
離湖畔不遠處有一座山包,上麵布滿了數十個白色氈房,拱衛著最頂處一間頂部裝飾著巨大鹿角的大行帳。
這是吐穀渾大薩滿的行帳,數十個大薩滿親自甄選身披白色皮甲的武士侍立在行帳外圍。
巫術是蠻荒古老的信仰,它在中原早已式危。但在草原上大薩滿這個老朽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老頭依舊統治著吐穀渾人的精神。
連續數天,年過耄耋的老薩滿都在超度和祝福凍餓而死的亡靈們。此時他渾身裹著厚厚的皮裘,躺在行帳之中休息,身畔還燃著一個火盆。
大帳左側堆著一人高的竹簡木櫝獸皮。
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女,鼓著腮幫氣呼呼的翻找著什麼,她披著白色狐裘,滿頭烏黑油亮的小辮子,辮梢墜著的寶玉隨著動作像珠簾一樣甩動著。
她十三四歲左右,翹直的鼻梁,丹砂般嘴唇。一雙大眼睛總是不停地眨呀眨的,微紅的臉頰上沾了不少灰塵,像個花貓,依然無法遮掩她驚人的嬌豔。
小姑娘繞開高高堆砌的竹簡木櫝,隻在那堆獸皮卷上逐個翻動,嘴裏碎碎的嘟囔著。
“白色的雪鹿皮,沒有!怎麼都是灰色的?!”小姑娘氣鼓鼓的從獸皮堆裏抬起頭。
堆積的獸皮卷很久沒人使用,積累的灰塵掩蓋了本來的顏色,她不得不用手拂去上麵的灰塵,一張一張的尋找。
揚起的灰塵一會兒便彌漫在大帳裏的空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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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們發現正在湖邊吃草的牲畜們變得有些焦躁,它們撂蹄子的姿勢顯得很不正常。
空氣之中,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宣泄自己的怨念似的!
突如其來的一陣狂風刮的人睜不開眼睛,一時間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漫天的烏雲迅速將太陽的光芒遮蔽。烏雲變成滾滾的黑浪一路西行逐漸霸占天幕。
波濤起伏的神湖變的如同墨汁一樣濃稠,讓所有看見它的人不寒而栗!
牧人們慌亂地想將驅牲畜們趕回欄中,但無論他們如何狠狠的鞭打,牲畜們還是支著蹄子向後縮,死活也不肯被束縛到圍欄裏。
散布在湖濱大大小小的部族已經亂成一片。
薩滿行帳外的白甲武士們抬頭望著黑雲滾滾的天空,縱是這些強壯的戰士也有些心驚膽戰!
轟隆隆!
一道粗大的銀龍似的閃電從神湖上空重重劃過,頓時散出讓人目盲的銀光!
當第一聲雷鳴響起,行帳中的小姑娘被嚇的渾身一激靈。躺著氈毯上的大薩滿突兀地睜開眼睛。
“爺爺,你醒了啊!”小姑娘蹦蹦跳跳跑過來,驚喜地撲倒大薩滿身上!
驚醒過來的老人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滿臉灰塵和汗水的孫女,剛要說些什麼。
一聲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持續炸裂,一時間所有人腦中隻剩下震雷的回響!
小姑娘驚恐的撲倒大薩滿懷裏,老人撫著她的腦袋安慰道:“杜依朵,不怕,不怕!乖,扶爺爺出去。”
“哦!”雖然很害怕,但小姑娘還是依言上前攙起老薩滿的胳膊。
青海湖的上空有一片漩渦似的黑雲不斷的旋轉漲大,銀白色的閃電在雲中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