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0年代，什麼樣的人最遭罪？不是乞丐，因為那時候的乞丐是真的，那時候人們的同情心是不含有任何忌諱和擔憂的。更不是老人，因為21世紀的“老人”在那會都還年輕，都在做在那時候看來最壞的事情。或者也許有讀者知道答案了，那就是浩蕩綿長至今的：計劃生育。哪怕直到現在，我的耳邊依然縈繞著耳熟能詳的口號...
“該流不流，扒房牽牛”
“寧添十座墳，不添一個人”
“喝藥不奪瓶，上吊就給繩”
大寶看著自家牆皮上被一夥人用塗料寫了一些很大的紅色，周圍白色的底色，紅色的框，看著就有一種肅穆的氛圍，大寶呲著牙，嘿嘿笑了兩聲，一路小跑到家門口微喘著和寶媽說：“媽！媽！有人在我們家牆上畫畫寫字呢。”寶媽聽著，探出頭看了看，寶媽沒有上過學，那個時候的農村女人沒有幾個是讀過書的。寶媽看著上任3了年的村支書張學勝帶著4,5渾身染料的青年問道：“大叔（論輩分），你們這是幹嘛的，那麼光的牆皮，你們給畫的跟淋了雞血樣，也不跟俺家打個招呼？”張學勝叼著煙看著寶媽回答道：“還能幹什麼，上麵有規定，凡是顯眼的地方都得寫上計劃生育的宣傳標語，現在國家嚴查超生，逮到就關禁閉。你家就這一個小子，是不是還想要一個，給大寶作伴的？”寶媽臉色一變，想起德莊前段時間來信說的一件事，嘟囔道：“哪能啊，這一個熊東西我都喘不過來了，哪有閑工夫在要一個...”寶媽邊說邊往家門口走去。
回到家，寶媽陰著臉，滿麵的擔憂，倒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最近聽到了太多太多關於計劃辦的事情，什麼強製流產，關黑屋，毒打當事人等等，又想起了大寶的三舅，因為娘家三弟生了兩個女兒，一直想要個兒子，這不最近剛懷上，這是撞槍口了啊。寶媽嘟囔道：“這天殺的計劃辦，人性呢？”
大寶最近挺活潑的，因為大寶今年7歲了，上了一年級，認識了兩個小夥伴，張軍和張平，往常三個人都是形影不離的，而今天上學，大寶卻沒看見張平，大寶和張軍猜了老半天也猜出個所以然來，約好等下一起去他家找張平，大寶回到家，書包一扔，就朝著張平家跑去，到那之後，大寶一臉的不可置信，這還是張平家嗎？
紅色的大門，沒有了。屋頂的瓦片，沒有了。電視機，糧食，桌子，櫃子，縫紉機...什麼都沒有了。有的隻是鍋碗瓢盆散碎一地，衣服褲子棉被席子，破破爛爛...“這是招了賊了？”大寶愣愣的想。可接下來大寶就徹底的愣住了，就在屋子內側的一個角落裏，唯一一張完好的席子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僅僅就一件大衣蓋著頭部的死屍。身邊還有一堆血汙一樣的東西，外形像一個嬰孩...這個人大寶認識，因為她對大寶很好，老是給大寶東西吃。這是張平的媽媽。大寶呆呆的看著這一切，走到了家，看著家外牆上寫的一排字，這些字他認識了：“喝藥不奪瓶，上吊就給繩”回到家躺在床上，想到了張平媽媽平時那溫婉的笑容，想到了自己和張平頑皮惹的張平媽媽拿擀麵杖追著屁股打的情景，想到了...大寶睡著了。睡夢中的他嘴角依稀泛起了弧度，睡夢中的他眼角卻流出了淚水。
大寶上學去了，寶媽去吃滿月酒了，看著村支書抱著剛出生的二孫子嗬嗬直笑，看著“人丁興旺”的支書一家，寶媽回家了。
晚飯的時候，寶媽忽然對大寶這樣說：“大寶，你以後要當官，當大官，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大寶想了想：“最大的官是什麼？村長嗎？我不要！我爺爺說會斷子絕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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