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四年級以後,我搬回家長住了。母親有著孩子氣的一麵卻決不表示她對我的要求不嚴格。她也是姥姥帶大的,當初受到的嚴厲要求如今已成了她的習慣,她將這些習慣亦同樣要求於我,“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許多時候,我們都要學會忍受。剛開始,也許你會覺得痛苦,但以後的更多的日子裏,它會讓你更釋然地麵對生活。”母親說。現在,我已體會到她的用心,在我還小的時候,就磨光了我的棱角,培養了我的順從,避免我長大後與他人相處時可能的衝突。這也許是從姥姥到母親一套特有的處世哲學吧。
母親的嚴格是對於我的為人處世,她常說:“一個人隻有心存大善,老天才會福澤你。”而在學習上,她對我向來沒有過高的要求,也從來是站住平等的立場與我溝通交流。她把自己當作我的朋友、知己,聽我傾訴,為我解憂。一直以來,我都是個有些脆弱、有些自卑的孩子,做什麼都缺乏自信。然而,母親對我所做的一切總是表示滿意。在我高三最後的那段日子裏,身體原本就不好,再加上學習的負擔,幾次要到醫院靠打能量合劑來維持體力。我躺在床上,掛著點滴,母親看著我,歎口氣說,“我一想到給你打能量就覺得自己好殘忍,女兒都那麼疲憊了,我居然不讓她休息,反而給她打針讓她繼續振作。有時,看到自己給你生命卻不能掌握你人生中將承受的痛苦,我就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母親是多麼的不盡責啊。”我看著她臉上的心痛,看著她眉宇間淡淡的憂傷,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麼東西充滿了,幸福、知足,也帶著微微的脹痛。母親,能生為您的女兒,我更有何求?十幾年的歲月中,讓您為我一日日操勞,一次次牽掛,這份恩情已不知如何來報,又怎忍得讓您自責?
母親總是說,我是她的女兒,因此,她對於我,隻是期待我可以幸福的,我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就是她全部的期待與盼望。而於學習、高考、上大學,她隻是任我自己來,不論結果,一切盡力就好。其實我知道,母親隻是不願給我任何壓力,因為她知道我是一個不自信的孩子,她用一種近乎放任的態度把最大的信任給了我,讓我得以在這種無言的鼓勵中一天天的成長。
18歲,一個百般滋味交織在一起的年齡。那個夏天,我踏上北上的列車,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我人生一段新的旅程。是分別,是獨立,有太多事該靠自己。最初的半年,難免有些不適應。我如此,母親亦如此。那半年中,“北京”兩個字,成了母親心頭解不開的結。她關注著這座遠方城市的一切,新聞,天氣,物價……許多時候我一個人走在校園靜靜的小路上,冬日的風刮過臉頰,冰冷徹骨,我卻不覺,隻是猛然想到,遠方的家裏是否又正忐忑著一顆牽掛的心。等到寒假回家的日子,第一次久別重逢,過分的喜悅卻隻化為彼此淡淡的相視一笑。沒有過多要說的話,早已在電話裏,信裏都說了。我們隻是一日一日形影不離地待在一起,我憶起小時候母親說過的那關於家和港灣的比喻。是啊,隻有與母親在一起,我才可以讓自己的心好好休息,才可以享受這異常的安逸與平靜。母親,就是我的港灣,我的歸宿,我的溫暖與幸福的源泉。
暮春時節,我走在清朗朗的陽光下,看到校園裏那幾株僅有的紅葉李已開了花,花期比家鄉晚了幾周,卻是不變的美麗、輕盈。馥鬱的馨香彌漫起每個人心中的夢。我看到許多的小孩子被父母牽著,仰著明媚的臉走在暮春的小徑上。每當此時,我總會不由自主伸開自己的手,恍惚中,掌心就會流過一股暖意,我仿佛看到母親那張熟悉的麵孔,嘴角的微笑,眼中的憐愛。母親,女兒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不再讓您擔心了。春天已走到尾聲,而我們還有一段很長的路可以攜手走過。芳華逝去,亦有綠蔭彌途。但顧四季,隻因有您,寒冷不再,淒清不再,徜徉在您愛的港灣裏,一切隻是美好,完美如初……
隻因有您,寒冷不再,淒清不再,徜徉在您愛的港灣裏,全世界都是那樣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