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已去,深秋金桂,怕是常伴青燈古佛,黃卷紙墨,也無他法。
偌大的宮殿下,他穿著一身龍袍,滬池手握劍柄,站在他身側。而門前的宮人俯首請安,想進屋內通報,卻被一聲喝令而站在一旁惴惴不安。他徑直走進大殿,卻隻看見朝墨細細擦拭著博古架,身旁的桌上還零散地放著一些織物。她看見李玹宇倒不似其他宮人一樣,隻是輕輕放下手裏的絲絹,雙手微微作揖:“奴婢見過皇上。不知皇上此次前來,所謂何事?”她輕聲細語,不卑不亢。
李玹宇沒有理會她,眼睛隻是盯著屏風珠簾後的重重紗帳。朝墨把桌子的零散織物放進竹片編織的圓盒裏,“皇上,奴婢剛剛煮了茶,不知……”李玹宇轉頭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把目光放回原處,他雙唇微微掀動:“皇祖母,為何躲著不見朕。”朝墨把小圓盒蓋好,放回原處,倒是什麼也沒說。過了許久,聽見珠簾碰撞的聲音,皇太後踱著步從裏走出來,她抬眼看了眼李玹宇,滬池依舊是握著劍柄,但稍稍低下了頭。
“皇帝這會子過來,又所為何事?”她的聲音帶著慵懶,似乎很不開心李玹宇來擾她清夢。朝墨立馬上前去扶她往躺椅處,待她坐下,給她掖好毯子,就垂手站在一旁。
李玹宇上前給她行了禮,滬池也是寸步不離。皇太後慵懶的縮在躺椅上,微微閉上眼睛:“皇帝,總不會是來探望我這個老太婆的吧。”
“皎雲閣失火……”不等李玹宇開口說完。皇太後把手從毯子裏抽出來,覆在額頭上,“你們都先下去吧。”朝墨低低的應了,而滬池遲疑的看了眼李玹宇,隨後也點頭,隨朝墨一同退了下去。
皇太後把從躺椅上坐了起來,把毛毯一拉。李玹宇彎腰想上前扶她,卻被製止。“哀家就知道皇帝會來,可是沒想到等到這麼久。”李玹宇收回伸出去的手,挺直背脊,雙手交疊負在身後,隻是挑眉,“何出此言?”
“說吧,皇帝到底知道了多少?”皇太後倒是淺淺一笑。
“皇祖母何必為難她呢?趙家大勢已去,皇祖母擔心的倒也太過了。”李玹宇劍眉擰在一起,語氣已經涼了幾分。他最近消瘦了不少,棱角分明的臉龐沒有了柔和的線條。
“斬草須除根,這個道理也不需哀家多講。身在帝王家,兒女情長隻是表麵。皇帝切不可迷了心智。”皇太後娓娓道來,也不去管李玹宇的臉色。
“後宮無人執掌鳳印,理應皇祖母打理。可是這畢竟是朕的後宮,皇祖母是不是倒也管得太寬了。”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隻是溫和的吐出這幾句話。
“哀家沒有置她於死地,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皇太後從躺椅上站起來,煮茶的爐火已經熄了,她拿布把小樣茶爐拎起來,倒在青瓷底的茶杯裏,茗香肆意。李玹宇跟著她,也是淺淺道:“那還得多謝皇祖母手下留情。可是這也不是皇祖母您的本意吧。”皇太後背對著他,沉默著端起茶杯,輕輕吹氣,並不打算回答他。
“那既然如此,就請皇祖母當她已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情,也不要管朕接下來如何,否則,朕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李玹宇也拿起茶爐給自己注了一杯茶,這用茶粉煮出來的茶水,褪去了苦澀,一股香甜在舌尖蔓延。
“皇帝是在威脅哀家嗎?可是皇帝有什麼可以拿來威脅哀家?”
李玹宇右手微微一傾,茶水從杯子裏躍出,盡數傾倒在明滅的爐火裏,細微的刺啦聲漸漸隱去,“皇祖母既然想管,那朕似乎也不應該當皇祖母的道,也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皇祖母此時大怒,茶杯往下一甩,輕透的瓷杯摔得粉身碎骨。她顫顫巍巍的轉身,卻隻看見李玹宇的衣袍消失在門外,他沒給自己反應的時間。
她呆坐在地上,雙眼空洞,而朝墨聞聲已經衝進門來。太後慢慢抬起頭來看她,隻一句:“皇室不幸,難道毀在哀家手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