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瘡痍,偌大的庭院裏是燒焦的煙味。以前那裝飾典雅的書房此時卻是一片廢墟。似乎還能見到昨日大火吞噬的景象,整個趙府籠罩在一層淡淡的悲傷中,所有人都沉著臉,更添了幾分陰鬱。
趙嫣站在不遠處站走廊上,看著和四周格格不入的場景。“火勢很猛,沒有來得及控製,所以,哎!”福伯顫顫巍巍地說道,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許多。
“夫人和老爺,誰都沒有出聲,我是聞到煙味兒才趕到的。”福伯緊接著道。
“福伯,您先下去休息吧。”趙意朝他擺了擺手。
“嫣兒,別怕!”那麼清晰的輕柔話語,就像春風拂過心底。趙嫣朝他笑笑,把憂傷的情緒藏得很好:“我知道!”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即使再悲傷,也不會在最包容自己的人麵前表露悲傷。悲傷,是藏起來,自己一個人念著的。
跨進去,因為已經被收拾過了,所以還算幹淨。原先整齊排放著書籍的書架已經斜倒在一旁,桌上的毛筆也已經斷成兩截,烏黑的牆壁,焦黑的木頭,這就是全部了。趙嫣隻看了一眼,就轉身走了出來:“哥,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去平複自己?
趙意拍著她的肩:“還有我,還有,他。”他的聲音也是哽咽著的,他也是悲傷著的。
荀曆一年,趙相歿,追封“寧”。
深秋終於過去了,迎來了百花凋零,隻剩梅香的季節。點著熏香,屋子裏漾著好聞的梨花香氣,給所有抹上了一層美好的光暈。
這些天,她也是聽到些閑言碎語的。比如,趙相是畏罪自殺;比如,趙意仰著皇家的麵子,官越做越大;比如,這荊荀的後位是要變動的。她是不在乎的什麼後宮之首的位置,可是,趙意,她確實不能不放在心上的。以前是他護她,現在,她也得為他想想了。
李玹宇帶著雪花從屋外走進來,他好看的臉龐這些天消瘦不少,眼睛也越顯深邃了。“下雪了?”趙嫣站起身,披在身上的狐裘倏地掉在凳子上。“嗯。”李玹宇走近,拾起還帶著體溫雪白的狐裘,給她披好,係上。“下了好一會子了。”他微微支開窗子,趙嫣看見潔白的雪花輕盈的落下,有些調皮的飄進屋子裏來,落在雕花的桌子上,慢慢的融化成透明的水珠。
“初雪耶!”趙嫣微微雀躍,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亮了下,她蒼白的臉頰有些紅潤。李玹宇合上窗子,表示讚同。趙嫣朝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我去看看池塘裏的鯉魚。”她伸手把帽子戴上。
李玹宇還未還得及說句話,趙嫣已經跑出門外。李玹宇搖了搖頭,跟著走了出去。
漫天大雪,潔白,平靜,似乎可以掩蓋一切肮髒醜惡的東西。梅花傲雪綻放,白雪中,紅花點點,幽幽的散發著香氣。趙嫣轉身給李玹宇一個明麗的笑臉,從走廊的扶手上抓了把雪,往他身上擲去。李玹宇沒有想到這招,很不幸的中招了。“哈哈。”趙嫣朝他做了個鬼臉,表示挑釁。
“玉蘭。”看見玉蘭在認真的修剪花枝,趙嫣調皮的喊了她一聲。玉蘭轉過身來,便吃了一記雪。“好哇,你偷襲我。”玉蘭放下剪刀,不甘示弱,追著趙嫣不停地扔擲,還把小順子,小盒子等都喊來了。
起初,還因為忌憚李玹宇的身份,不敢太過放肆。小順子一個不留神兒打到李玹宇身上,瞬間僵住了,和小盒子等人麵麵相覷。李玹宇倒是不介意,也回應了他一記雪球。小順子等人舒了口氣的同時,也開始不那麼拘謹了。
第一次,在離家的地方,和另一些人互相打鬧,在雪地裏肆無忌憚。趙嫣站在李玹宇身後,朝著玉蘭的後腦勺砸了過去,然後躲在李玹宇身後,躲過玉蘭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不是說去看鯉魚的嗎?”李玹宇笑說,身子一偏。趙嫣注意力就沒在玉蘭身上,剛想說什麼來著。“啪”碩大的雪球就撲到臉上,“呸”把嘴裏的雪吐幹淨。李玹宇笑的前仰後合的,趙嫣氣不打一處來,從欄杆上抓起一把,就往他臉上抹去,李玹宇敏捷的躲開,趙嫣就一直追著他,打打鬧鬧的,好不熱鬧。
雪越下越大,不時聽見梅花枝椏被壓斷的聲音。趙嫣把狐裘一解,就往屋裏尋水喝,屋子裏燃著木炭,比外麵暖和多了。大家夥兒玩累了,就都聚在屋子裏,誰都不想動彈一下。
慧祤殿。皇太後捧著暖爐,閉目養神。“朝墨,今兒十幾了?”
“今兒都十三了。”朝墨往火爐裏添了些銀炭。
“再過幾天,就是忌日了吧。”皇太後兀自歎了口氣。“朝墨,我先睡會兒,半個時辰過後再喊我。”
十二月,下了第一場雪,覆蓋了整個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