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對於婉婷來說,也是一個黑色的夏天。
當她穿著簡單而樸素的黑色長褲,藍色的條紋背心站在南平師範學院門口,看著不遠處一對相依相偎的戀人時,絢麗的暖陽如一根根鋒利的刺,直戳入眼眶,刺得雙目疼痛。近乎瞎掉,她抬起眼睛,不眨眼的望著掛在她頭頂的太陽,就讓自己瞎掉吧,此刻,瞎掉了更好。
是誰說過,仰頭張望,將腦袋與天空擺成四十五度角,淚就不會掉下來。可是為何她的淚卻洶湧澎湃,拚命咬住嘴唇,不讓它們掉落,盡管她知道前麵的人,根本就不會回頭。
甜蜜的一對戀人,男孩英俊活潑,大方的摟著身旁一臉嬌羞的女孩子,似乎在講著一個關於夏天的童話。女孩染著栗色的卷發,在男孩的臂彎裏晃動不停,帶著薰衣草的發香,彌漫在校園門口的小路上,穿著紫色蕾絲花邊長裙的身體,有節奏的扭動著,燦爛無比的吮吸著男孩的溫暖。他們剛剛參加完畢業相的拍照,這是他們來校園的最後一天。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情侶,學校旁報刊亭的大叔投來羨慕的眼光,街上賣水果的小販們親切的和他們打招呼,甚至躺在嬰兒車裏的孩童也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們,露出可愛的笑臉。
背著舊書包,梳著淩亂馬尾辮,走路有些外八字的陳婉婷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前麵那雙紅色的高跟皮鞋和黑色的旅遊鞋步調一致的前進,突然間,他們消失了,拐進了另一條路。
男孩叫尹航,女孩叫孟筱雅,他們和陳婉婷度過了三年的時光,現在,他們和她的關係,是路人。不,是比路人還要陌生和冷淡的,敵人。陳婉婷呆立在路口,任淚水一滴滴滑落,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才蹲在馬路上失聲痛哭,這就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尹航的場麵。
哭聲淒慘了燦爛的盛夏,閑散的街頭人依舊吝嗇時間和興趣,去看一個麵貌普通,穿著普通的女孩蹲在地上大哭。她邊哭邊咳嗽不停,用牙齒狠狠撕咬著自己的手背,卻不覺得疼。
沒有人會知道,她曾經是尹航的女友,那對被人矚目的戀人中,本該有她的存在。她知道盡管他回頭,看到了她如此心碎傷痛的哭相,他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掏出紙巾,一把將她擁入懷裏,溫柔的送上一句:別哭了,傻丫頭。現在,她的哭泣,在他的眼裏成了世上最惡心的景象,而在孟筱雅的眼裏,是值得開懷大笑的好戲,她會不屑一顧的送上一句,白癡。他們親熱的鏡頭,在臨近畢業的班裏,堂而皇之的上演了一遍又一遍。陳婉婷最後一次經過他的桌子時,他正與孟筱雅親昵的說笑,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她毅然決然的走過了他們。
而現在的她,再也沒有了在教室內的勇氣,她蹲在地上沒出息的大哭。記憶裏,那次流淚後,她就再也沒有流過淚,然而,他卻一次次的出現在了她的夢裏。
在那個反反複複的夢境裏,他笑著對她說,我愛你,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