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釋蘇小小墓楹聯
記得１９７６年１１月２０日在柳浪聞鶯，老友吳一之醫師告訴我蘇小小墓上有副楹聯：“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鑄金”。我回家來在《辭海》上查不到“花月”這個詞，於是便寫信去向表哥沈雁冰請教，並附去同杭大孫席珍教授和徐重慶同誌拍的小照兩張。不久就接到表哥的來信。
瑜清表弟：信及照片都收到了。西湖蘇小小墓對聯下聯是“風月其人可鑄金”，非“花月”來信誤。我欣賞此聯，因其簡賅，勝於其它長聯，尤其是下聯，點出蘇小小身份及其可貴處。鑄金用勾踐鑄範蠡金像說。我當時不知孫為杭大教授。我是應杭大校長林淡秋之約，去講了一次，亂談而已。
趙樸初的“永難忘”，遲日當抄給你，因為我自己目疾，不耐多作字，而家中人又太忙也。匆匆即頌
健康！
雁冰 １２月３日
地震似乎說得如何如何而已
以上是照錄表哥用航空寄來的信。重溫這手書，可以再一次向他高貴的品德和真知灼見學習。
表哥記性真好！他指出“花月”是“風月”之誤，對於“湖山此地曾埋玉，風月其人可鑄金”這對聯，他是很欣賞的。尤其欣賞點出蘇小小身份的下聯。對於這位才貌雙全，又懂得自愛的杭州名妓，表哥非但不小覷她，而且還認為可以用勾踐鑄範蠡金像這典故的“鑄金”來尊重她的。對於一個淪落為歌妓、被迫害被侮辱的弱女子，表哥寄以同情並加以稱讚，這原是出於他一向把人當人看待的革命人道主義思想。這是何等高貴的品德啊！
聽杭大的一位同學回憶說：“茅盾同誌二十多年前有次來杭州時，應杭大校長林淡秋的邀請，作了一回講演，他也講到蘇小小的身世，並且對她有高度的評價。”至於“風月”，是指男女愛情的事。傳說，蘇小小有次乘車出遊，在白堤遇到一位叫阮鬱的青年，騎馬從斷橋來。兩人一見傾心，蘇小小就吟了一首詩：“妾乘油壁車，郎騎青聰馬；何處結同心？西陵鬆柏下。”這首表達渴望愛情和幸福的抒情詩，後來就被收在《古樂府》裏。
原刊於《文化娛樂》１９８３年第８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