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聚集成大團大團的重量，掉落在我的頭發上，肩膀上。視線被暴風雪折斷，一截一截地斷在厚厚的積雪裏。
忽然，一切都寂靜下來。被寒風卷起的雪停在半空中，保持著旋轉飛揚的樣子。雪鳥凝固在頭頂上方，翅膀張開著，一根根羽毛都清晰可見。寂靜忽然間席卷過來，像是在一瞬間沉入一千米的海洋，聲音因為粘稠的海水和巨大的壓力而無法傳播。然後寒冷把一切凍結，海裏的魚和海草保持搖擺的動作，就被摧枯拉朽般凍結住。
我抬起頭，仰望空中的某一個地方，“出來吧。”
“嗯？真沒意思。”平淡的語氣，然後周圍的冰雪都被蒸發掉，濃鬱的水蒸氣開始大片大片地向上升騰，空氣被忽然上升的溫度扭曲。視線跟著扭曲，一個穿著銀白色長袍的男生站在半空中，修長的銀白色頭發遮住了金色的瞳孔。瞳孔裏閃爍著冰冷、淡漠的光，身體被柔和的光暈包裹著。
“你是誰？”同樣平淡的語氣。
“你沒資格知道。”他的背後伸展開一對巨大的銀白色翅膀，把他緊緊地包圍，“你叫秦墨？”
“你也沒資格知道。”我低下頭，看著闖進瞳孔裏的黑色——原本的雪原變成了黑色的凍土，渺小的綠色突兀地出現。
“是嗎？”食指與中指相扣，放在嘴唇邊，“釋咒——光明洗禮。”
巨大的光芒從天空中直射下來，把周圍的黑暗全都驅逐掉，最後凝成一根光柱，衝向我的後背。
濃鬱的神聖氣息在地麵炸開，黑色的塵埃向上飛揚。我趴在地上，鮮血順著嘴角流到地麵，滲入土裏。視線混沌地灑向胸口，紅色的鮮血汩汩地往外冒，皮肉向外翻開，白色的胸骨斷裂刺進血肉，心髒，已破碎成一片片碎肉，四散開來。
我看見地上裂開一條條巨大的深淵，有黑色的颶風咆哮著衝出來，天空被吹的很幹淨。可是沒有聲音，我什麼都聽不到。一千個世界，一百萬年的時間，都消失了聲音。
他走過來，金色的瞳孔凝視著我。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悲傷與無奈，可隨後又被冷漠所取代。他抬起腳踩在我的肩膀上，“現在我有資格了嗎？”隨後銀色的魂霧聚集在他的腳上。
“啊——”疼痛從斷裂的骨頭中肆虐開，牽動著心髒的部位，一起席卷向我的意識。
他扭過頭去，“該出來了吧。”
我看到他背後閃過一個人影，然後瞬間消失不見。隻有低沉沙啞的聲音傳到我的耳膜，“殺掉秦墨。”
黑暗一瞬間把我吞噬，吞噬著這點點的光亮，吞噬著這點點的溫度。我仿佛看見地獄裏有著暗紅色眼睛的魔鬼。不，我不相信有地獄，因為，我自己就是個魔鬼，我所生活的地方也不是地獄。
不知道自己在以後的時間與空間裏，是不是也能相信——沒有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