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9 緣是劫(2 / 2)

楊宦者又繼續說道,對她二人而言,那樣的時日卻是轉瞬即逝。尤記齊王起兵謀逆的消息傳入長安時,天氣晴好,慕容貞簡略梳妝一番後,卻是有婢女焦急萬分地跪於她跟前:“郡主,大不好了,齊王揮兵長安,如今丞相也已經在此非常之時,換一身戎裝,前去應對!”

驚恐萬分的她,強撐著身子癱坐於塌上,不禁問到:“丞相如今何在?”

“丞相,丞相正在更衣,莫夫人似是已經去侍奉了!”

不由得眾人阻攔,她一路疾奔,顧不得失儀,徑直推門而入,卻見莫君卿與雲舉談笑風生,見她一副狼狽之樣,莫氏在一旁折損到:“姐姐怎成了這副模樣,若是讓他人知曉,豈不是要笑話雲府嗎?”

“若今日換之莫老揮兵長安,你還能如此刻般波瀾不驚?”

莫君卿沉了臉色,聽從了雲舉的吩咐,暫且退去。

“我知曉夫人今日是為何事而來,隻是,為夫也是受了聖意,不得不征伐,抗旨不遵,你知我亦會被問罪,我是不得已,要我不征伐,絕無商榷餘地!”

冰寒刺骨的話語落地後,他欲一走暫不理會伏地痛苦的慕容貞,可慕容貞匍匐在地,緊緊扯住了其戎裝的一角,聲淚俱下的卑微懇求:“夫君,我知曉父王敢謀逆,已是注定敗亡。妾不求其他,隻求擒獲父王時,丞相能為他美言幾句,救其性命,至於發配流放,還是此生羈押於牢房,全憑處置!”

泣不成聲狀,卻是難獲雲舉些許動容:“此事,自有陛下處置,我等臣子不敢妄議!”

慕容貞知曉,此次舉兵,父王勝算無多,一月之前,他命人捎來了一書信,言是母親年她,望她能早些時候回齊國小住幾日,那時,她不以為意,以為僅是尋常的家信罷了,如今細細思忖,是那時父王就早有打算讓她這獨女回至身側,不被雲舉等作為相要挾的質子。

而自個尚在長安,父王已是起兵,可見必是匆忙中下得決定。而朝堂之上,卻並不見慌亂,調兵遣將,極為迅速,父王焉有不敗之理。

可慕容貞依舊不棄求肯:“丞相,當年,是父王相助,你才得取了本是你長兄的侯位。都言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隻求能保他一命,過分嗎?”

雲舉是愈發的恨了:“你可知曉嶽丈此次舉兵目的何在?他言要清君側,為主上除去朝堂上的小人,而他,指名道姓將我也說成小人。你質問我是否顧念當年恩情,我倒還欲問,他還記得那時呼我賢婿!”

慕容貞痛苦不堪,竟無反駁之詞,而雲舉又再一次往其心間刺入利刃:“日後,也不必再喚他父王,謀逆之徒,主上已見他除去宗籍,貶為罪人。而我,也正是念在當年的恩情,才未將夫人作質子祭出,你若再不鬆手,我此刻便提你去陣前,一觀你父親可願舍棄你!”

慕容貞隻得作罷,她不願因自個而至父王在陣前有所遲疑。

力道有所鬆減,雲舉則是厭棄的一角揣於其胸口,不顧小腹隆起的她疼痛地直冒冷汗。

不出慕容貞所料,數十日後,父王大敗的戰況傳來,她本以為父王是被壓於囚車,送至長安,由陛下處置。甚至,她取出了所有的私囊,為讓父王在獄中的時日能過得好些。

她以為哪怕父王必死無疑,總還能得再相見一回。

而一炷香的時辰後,一婢女又跪地大哭,慕容貞被擾得心煩意亂,責問到:“又怎麼了?”

“郡主,方才丞相遣人傳達消息,說是齊王,齊王他自縊而亡了。”

她大喘著氣,渾身乏力,連小坐都成了奢望。

“父王身死,不,絕無可能!”氣若遊絲般,殘存著僅有的一口氣,麵無血色,盡是煞白,那婢女哽咽著聲勸到:“郡主,齊王留下書信一封,說是自個心生歹念,累及無辜,望主上仁德,不牽罪他人,以死謝天下!夫人,齊王大約也是為了不連累你與腹中孩兒,才如此決絕。郡主可要保重身子啊!”

慕容貞的笑意中竟是絕望,低低出了幾聲:“是啊,我尚有腹中孩兒!”

指尖輕觸了幾下小腹,許這是她當下唯一的生念了。

第二日的辰時,雖已醒來,卻臥於榻上,不願起身。而此時,雲舉入了內室,一幹婢女識趣的退去,可她不願加以理會,索性側了身,背對著他。

“知你心底不是滋味,我前來,也僅是告知,陛下仁德,念在齊王過去建功無數,你是他獨女,準你為其擇一地埋葬!齊王之靈柩,明日辰時左右應會至長安。”

此時此刻,慕容貞唯有掩被痛苦,淚水濕了一片,也已是顧不得了。

陛下未將反賊挫骨揚灰,反而讓其能得以安葬,朝堂之中自是有不少臣子上讚揚表獎之奏呈。而慕容貞,則是倚靠在其碑前,不斷重複著刨土之舉,直至指尖已被血紅浸染,心底又是有太多的疑惑:“父王,你圖的是什麼?怎就會舉兵直指長安呢?你告訴女兒,是不是這當中有莫大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