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隻是一個替代品,隻是替代姐姐來這所學校的,甚至,我連替代品都不如,因為姐姐有爸爸的愛,而我,什麼也沒有。
我是邊艾。
車窗外的樹勻速地倒退著,車子飛馳在斑駁的樹蔭下,記憶在腦海中不曾抹去,可再一次出現在這裏,我已經找不到五年前的那個地方了,不知道是未曾經過,還是不敢想起。爸爸也已經沉默了好久了,從踏入這片土地開始就沒再講過話,一日既往的平靜,不,遠不止是平靜。車裏的空調開得很大,好冷,可我分明看到爸爸額上滲出的汗,一粒粒的,刺痛我的眼。
“艾艾,到了。”
我從夢中醒過來,打了一個寒戰。一下車,陣陣熱浪襲來,帶著夏日的窒息,悶在胸口,知了的叫聲清晰地傳入耳朵,刺耳。可惡,頭好痛啊,是太陽太烈了嗎?
這就是我要度過四年的大學了,曾經不經意說過的話就這樣應驗了。中規中矩的建築,一眼便能看到赫然豎立的圖書館,玻璃反射的陽光帶著夏日的疲憊,那緊閉的大門似乎並不期待我的到來。到底是怎樣的誘惑,能讓我沒日沒夜地付出了那麼多心血,可現在真的站在了這裏,原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喜悅。
迷離間,迎麵過來一位大叔,有些臃腫卻風度翩翩,明明是這大熱的天,卻穿著藏青的西裝長褲,那擦得鋥亮的皮鞋仿佛在宣告他不平凡的地位。他大笑著和爸爸緊緊地握了握手,似曾相識的畫麵。
太陽光照得我張不開眼,頭更加脹痛了,仿佛要撕裂了一樣,神經時不時抽動著,暈乎乎的。
“艾艾,吳叔叔是學校的校長,也是爸爸的好朋友,有他照顧著,我也就放心了。”爸爸滿臉堆笑,就像平時見到客戶一樣,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我知道,這樣的笑永遠不會衝著我了。
我打起精神,麵無表情地說了句校長好,比起喊叔叔,我似乎更喜歡這樣沒有感情的稱呼,至少,不用顧忌太多,不用牽絆太多。
“艾艾,咱們見過是吧!還記得我嗎?”吳校長衝著我笑,和藹可親,肥肥的下巴把他襯得活像彌勒佛,與消瘦的爸爸截然不同,“沒想到都這麼大了,跟若若好像啊!”
“是啊,是啊……”爸爸笑得很尷尬,我也很尷尬。我應該想到的,來到這裏,意味著什麼,僅僅是完成姐姐未完成的事情罷了吧,既然是一個替代品,就不該奢求什麼的。
吳校長又看向我,風吹亂了他原本就稀疏的頭發,看著竟有些滑稽。“艾艾,要去學校逛逛嗎?你姐姐最喜歡去湖邊的咖啡廳了,也去坐坐吧……”
爸爸看了眼手表,緊皺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我知道,爸爸的時間是緊迫的,至少對於我是這樣,我還有什麼資格浪費呢?我搖了搖頭,隻想快點把事情都辦好了,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去校長室的路上,吳校長不停介紹著沿路的建築,每一段曆史,我應該不陌生的,那一排排的法國梧桐,遠處矗立的幾棵巨大的香樟樹,是否還有我刻下的字?
悶熱的風像是卷著火球,樹葉發出輕微的窸窣聲,花花草草都被曬得沒有了力氣,垂著頭,似乎在向這欲走還留的夏天妥協。
頭突然猛烈抽動了一下,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起來,吳校長的聲音在也耳邊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遠,突然覺得眼前好黑,我似乎是站在一片軟綿綿的土地上,腳也軟了,仿佛置身無邊的黑洞中,爸爸,你在哪裏?
“還好隻是中暑,讓她多休息一會就好了,你不要太擔心了。”是吳校長在說話,擔心,爸爸怎麼會擔心我,會有人擔心我嗎?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畫麵。這是哪裏,這麼多的書籍,這麼舒適的環境,應該是校長室吧。爸爸和吳校長在外麵的房間聊著天,斷斷續續,卻清清楚楚。
頭已經沒有剛才那樣昏脹了,也不想再傻子一樣對著天花板發呆了,可我怎麼全身軟綿綿的,一用力,頭還是抽筋得疼,唉,算了,還是安安穩穩躺著吧!
“邊策啊,這幾年過的怎麼樣?聽說你又結婚了,生意也越來越紅火了啊!”吳校長的聲音透過玻璃移門傳進來,看來想好好睡覺是不現實了。
“啊,是啊!還記得胡婷吧,她現在是我老婆了,後來我們還生了一個女兒,周歲了,叫邊萌。我們結婚那會兒你剛好出國考察,可惜啊,沒喝上喜酒。不然就可以乘機好好聚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