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書芳剛睜開眼,雙眼就被明晃晃的太陽閃得眯了眼。以手遮眼,往左右看了看,然後“蹭“的一下從地上坐起,她不是在床上哭著睡著了嗎,什麼時候跑到這荒山野嶺來了?站起身往周圍一看,一塊空地,幾棵筆直挺拔的鬆樹,一塊大的望不到頂的山崖,還有一棵順著山崖生長的枇杷樹,而她現在正站在枇杷樹邊的空地裏。這不是荒山野嶺,這個地方很熟悉.踮起腳尖往下看去,一座土牆房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若隱若現。果然,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家鄉啊,在2008年5月的大地震中被毀於一旦的家鄉。袁書芳抹了一把臉,她明明在成都的租房裏睡覺,怎麼一覺睡回老家青川了?帶著疑惑,袁書芳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冷不防被腳下的泥土塊一絆摔在地上吃了滿嘴泥。“呸呸。“袁書芳用手抹去嘴邊的泥土,下一秒卻在看見自己小小的手時驚呆,阿勒,她的手怎麼那麼像小孩子的手?一陣春風吹過,袁書芳如夢初醒,然後滿眼興奮地把手放入嘴裏,使勁一咬,“好痛!“不是做夢,不是做夢,她回到她小時候了?像是不敢相信好運來臨,又像是全身力氣用盡,袁書芳重新一屁股坐在地上,“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如瘋魔一般,袁書芳越笑越大聲,直到接連不斷的淚水從眼眶滑落。作為晉江業餘的網絡寫手,她很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是怎麼回事,重生了,居然重生了,在她快要放棄生的希望的時候重生了!又哭又笑了一會兒後,袁書芳才強忍激動恢複平靜。不論她的重生是巧合還是天上哪位神仙安排的局,她都不在乎,既然有機會重生一次,那這一次她會拚著命去把握住她能把握的一切,而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和生命任一切流走最後還被生活逼得無路可走。“不論是哪路神仙,感謝您給我機會彌補過錯。“站起身對天鞠了一躬,袁書芳挺直小小的脊背向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家走去。穿過竹林,一座老舊的房子靜靜矗立在眼前。站在院壩裏,袁書芳眼帶懷念地瞧著麵前一眼即可望全的房子。正麵是堂屋,右邊兩間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外婆的臥房,左邊兩間房一間是二舅蒲碧文和他媳婦楊菊英的臥房,剩下的轉角屋則是袁書芳,袁書鈴和母親蒲秀英母女三人的臥房。因著家裏人口多,幾個舅舅又合力挨著袁書芳母女三人的房間修了一座三層樓高的木樓,最下層是豬牛羊圈,第二層是三舅,四舅,五舅的臥房兼書房,最上一層則放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很少用的東西。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掌,再看看腳下露出幾根腳指頭的黃膠鞋和身上打了很多個補丁的衣服,袁書芳抿嘴一笑,這大概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哪一年?“婆婆?“袁書芳東瞅瞅西瞅瞅,最後才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等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人應聲。這太陽都還沒有下山,外婆和媽媽,二舅他們肯定還在地裏幹農活沒有回來,三舅,四舅,五舅大概都還在學校上課。袁書芳現在的樣子最多不超過七歲,雖然二十幾歲的袁書芳非常精於撒謊,欺騙,但現在的她真沒有把握麵對自己的親人不會露什麼破綻,特別是那兩個家裏有事隻知道冷眼旁觀的二舅和三舅,所以在和他們真正見麵之前她要把自己身上的冷漠和怨恨丟掉。“嗚嗚.媽媽,姐姐.“轉角屋裏傳來一陣嚶嚶的啼哭聲。顧不得再發呆,袁書芳提起腳向轉角屋小跑過去。踮起腳尖打開門扣,跨步進去就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正坐在床上哭泣。袁書芳眼角一酸,又想掉淚,這是後來和她一起支撐整個家而累倒了的妹妹呀。“鈴鈴,別哭,姐姐在,媽媽一會兒也回來了。“想要抱起妹妹搖哄,可是看自己細細小小的手臂.袁書芳搖了搖頭,她可不想把自家妹妹摔著。“嗚嗚.“看見姐姐,一覺睡醒不見一個人的袁書鈴哭得更厲害了,“嗚嗚.“不一會兒就哭得眼眶泛紅,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見妹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袁書芳心疼之餘心裏一緊,她和妹妹小時候都有哮喘病啊,尤其是妹妹,身體弱的像小貓,天氣稍微一變就會喘個不停。生怕妹妹犯病的袁書芳迅速爬上床,抱著妹妹輕聲哄道:“鈴鈴不哭,姐姐給你煮雞蛋吃好不好?“聽見有雞蛋可吃,再加上袁書芳那透著疼愛的輕哄,袁書鈴的哭聲慢慢變小,“煮雞蛋?我要吃。“小丫頭的眼角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袁書芳拿起自己胸前別著的手帕替小丫頭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珠,“好,姐姐馬上去給你煮,那鈴鈴不要哭了哦。“小丫頭的臉色很蒼白,頭上的頭發稀稀疏疏地黏在一起.袁書芳的眼角又是一熱,妹妹小時候的身體真的好差,爸爸經常說他年輕時掙的錢都拿給她和妹妹吃藥了大概也不是謊話。“姐姐,穿衣服。“袁書鈴從床裏邊拿出一件的確良的小衣服遞給袁書芳。袁書芳接過衣服,一看,微笑。媽媽的手藝還是這麼好,她讀小學四年級以前,她和鈴鈴的衣服都是媽媽親手縫製的。“來,張開手,姐姐給你穿衣服。“袁書芳輕手輕腳地為袁書鈴穿好衣服。“不穿鞋子。“在袁書芳要為袁書鈴穿上小小的白色布鞋時,袁書鈴不配合地雙腳亂蹬。“不行,地上到處都是木渣,會把你的腳紮出血,到時你會痛的哭。“袁書芳好聲好氣地哄著袁書鈴,“鈴鈴不想吃雞蛋了嗎?如果不穿鞋子,姐姐就不給你煮雞蛋。“委屈地扁了扁小嘴,袁書鈴妥協地任袁書芳為她穿上鞋子。袁書芳拉著袁書鈴來到廚房,把她安置到土灶前的小凳子上坐著,然後擄起袖子打算涮鍋,卻發現自己的個頭還沒有灶頭高,歎氣!找了個小凳子搬到灶前,站上去,嗯,剛好合適。舀了小碗水倒進鍋裏,涮鍋。涮鍋水順手倒進了旁邊煮豬食的鍋裏。袁書芳為自己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好習慣而自豪,小時候家裏不通水,不通電,吃的水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擔,所以家裏每個人都知道怎麼把水做最大限度的利用:洗臉的水接著洗腳,洗鍋,洗碗的水拿去煮豬食。盛了一大鍋水,蓋好鍋蓋,袁書芳把手裏的水擦幹後接著生火。生火的時候遇到了點小麻煩,因為用慣了燃氣,袁書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平衡燃料和木柴的多少。所謂燃料,其實就是幹燥的秸稈和草屑,在農村,這些東西一般都用來引火。燃料放少了,木柴還沒燃起來火就熄滅了,燃料放多了又會滿灶濃煙。等木柴成功引燃時,袁書芳的臉已經被印上了幾個黑黑的手印,逗得袁書鈴咯咯直笑。等天色已經全黑的時候,家裏的幾個大人才扛著鋤頭疲憊地回家。“媽,你歇一會,我去做飯。“蒲秀英一邊說一邊向廚房走去,走進廚房,卻被兩個端坐在木桌前以及木桌上幾碗熱騰騰的飯菜驚了一下,“大娃,二娃,你們兩個?“袁書芳對著年輕了好幾十歲的媽媽咧開了嘴,“媽媽,我和鈴鈴已經把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