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山是邙山的一個次峰,山下便是成親王所建的逐鹿園,為私人狩獵場所。近年來悉心照料,專人圈養,已頗具規模,依托綿延山脈,園內飛禽無數,走獸良多。
慶曆三年,仁宗到此狩獵對逐鹿園誇讚不已,其名聲不脛而走。每值秋冬季狩獵時節,萬壽山便成了東西二京皇族尋樂的去處。
放眼望去,白雪皚皚,山間枯枝早已被薄薄的冰淩裹住,所幸積雪不厚,尚能行走。稀疏的陽光懶懶的撒在山頭,顯得神秘幽靜。話說間,幾十支弓箭從葉間疾馳而過,驚起樹上的雞雀,撲撲幾下,打落成堆的積雪。
“跑快點,否則本王就享受不到追殺的樂趣了。”
“王爺好箭法!”
“這一波已經全部射殺,下一波諸位和我一同誅狩,獵得一個,本王賞金百兩。”
“承蒙王爺恩典”,幾個粗獷的漢子順勢搖了搖手中的長弓。
轉身,成親王坐在寬大的躺椅之中,捧起早已預備好的砂壺,大口灌入茶水,兩邊的胡子有節奏的起伏。
“聖旨到。”一聲低沉的呼喊打亂了成親王喝水的頻率,眼睛一斜,撩起旁邊毛巾隨便一擦:“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沒看到本王正忙著麼,講!”
下人們也知道成親王的脾氣,直接省略了皇帝詔曰之類的廢話,直接說:“皇上召王爺進宮見駕。”
“朝廷就那麼點事,整天還要找我幹什麼?再說從洛陽到卞粱也不是眨眼就能到的,先不管這些,今天本王先樂一樂,其他事明日再說。”話畢,抓過聖旨,丟在躺椅之中。
瞥了身後的隨從一眼,略帶恚怒:“王春,敲鑼!”
一聲鑼響,翻身上馬。留下後麵幾個官員麵麵相覷,相互瞅了幾眼,麵露難色。這普天之下,敢不把聖旨當回事的,也就這成親王了。
…………
快奔之中,懷拉滿弓,飛箭脫弦,直刺一“獵物”心髒。這才看清,所謂的“獵物”原來是活人。前方上百隻“獵物”瘋也似的向山頂衝去,不顧荊棘倒刺對身體的損傷,身上留下的血漬帶出的線路,在雪地裏像花蕊一般散開,格外刺目。
山腳成親王早已安排重兵把守,隻要敢回頭者便被亂刀砍死,那些“獵物”隻能向山頂逃竄。翻過山頭,可依約定重獲自由,否則身首異處。
這些年來倒也不是沒有人成功過,不過像現在這般於冬日的雪地中穿行,就算是有樹木遮擋,目標在白雪之下仍然顯得突兀,難度相當高。
腳緊馬鐙,映著鑼鼓聲,眾人加速向前,官員們略微發福的身軀跟著馬蹄聲有節奏的晃動著。
身著金絲鑲邊服飾這人,一弓三箭,箭無虛發,每箭皆命中一活人心髒或者頭顱,不用問,這便是成親王了,今日所殺之人已過了百人之數。隨行中人雖也屢屢射出飛箭,但卻不像成親王這般精準,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準還是被這天凍壞了手。
…………
“嗯?有意思。”
相比其他那些漫無目的的亂衝者,“獵物”中間有一身著灰衣者頗為顯眼。此人穿梭於樹叢之間,利用樹幹檔掉射來飛箭,腳不沾地,身輕如燕。
“沒想到這批人中間倒有個高手,到是有趣。”那人手中不知從哪裏找來的樹枝,化作劍招,掃落近身的箭矢。
不多時,成親王便已追奔到萬壽山山腰一處名曰“翠雲亭”之地,春夏之時,這裏也是品茗培酒的好去處,策馬揚鞭,一支飛箭射掉了亭簷上的冰柱。
後麵一幹人等,窮追不舍,倒也沒給那些逃命之人些許的休息時間。最開始逃竄的上百“獵物”,轉眼剩下不到半數。滿山的血跡和衣物碎片,在白雪的襯托下,煞是紮眼。
“好!”
先前那人利用身形,在數十枝弓箭的縫隙中穿梭,看似狼狽,卻也腳下不慢,成親王也不禁暗讚一聲。
駿馬飛馳,成親王運足內力,射出一箭,箭矢破空而出,發出嘶鳴之聲,鎖定那人。
此人正躲避四處飛來的箭支,恰此時,心頭一動,暗歎一聲不好,卻也不猶豫,一個虛步,往上一躍,箭支擦肩而過,隻留下剛踏過的鬆枝一陣晃動。
嗡,又是一箭,剛落地又是一個空翻,後背的衣衫卻已被箭支貫穿,箭尾直沒叢林。不等反應,第三箭已飛將過來,不偏不倚,正中這人身體。
“雖說那些都是死囚,本該秋後處斬,成親王截留下來當作獵物射殺,我等卻也奈何不得,不過卻是略顯的殘忍了些。”
“成親王行伍出身,生性嗜殺,如今太平盛世,找些樂子罷了。既然聖上都默許了,我們又管這些閑事作甚,萬一得罪了這活閻王,射殺你我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