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她做的心理準備又是因為什麼?
黎是正揣測著程非凡丟下的玄機,還未進雜誌社的大門陸戰僑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現在才知道通知我吃午飯,早上怎麼沒給我打電話?不是說好一天三餐提醒我的嗎?”
電話一接通,黎是便連珠帶炮地埋怨起陸戰僑。她沒調鬧鍾原本也是仗著有人會在固定時間提醒她吃早飯,即便是關機也能通過家裏的座機叫她起床。
隻是沒有料到早上的電話時間,陸戰僑居然缺席了。
“是黎小姐嗎?我是芸芊,戰僑現在在忙,所以我幫他打電話通知你按時吃午飯。至於早上……很抱歉,因為我不知道你在等他電話才沒幫上忙。我想,他應該是昨晚太累了,早上醒來又已經過了上班時間,才不想妨礙你工作吧。”
電話那頭響起的是黎是熟悉的女人聲音,嬌柔溫婉,悅耳得宛若天籟,而她掌心不斷滲出的汗液卻令她險些握不住手機。
楚芸芊……她怎麼會在香港?她憑什麼用阿僑的手機!她特意說的昨晚,是想暗示什麼?又有什麼事能讓阿僑累得睡過頭?
昨天下午在交稿之前她還接過阿僑的電話,可她並沒有聽說楚芸芊在香港的事……
“黎小姐?黎是?你在聽嗎?”
黎是緩緩垂下手臂,逐漸遠離耳朵的手機裏還模糊地響著楚芸芊的嗓音,她卻是什麼都聽不見,或者,不願聽見。
她承認自己很敏感,不想聽到來自另一個女人抱有惡意的炫耀與告誡。
可陸戰僑明知她討厭這個女人,為什麼還允許這一幕的發生?
在這裏明著安排聚餐被他推辭,怎麼出差在外就讓感情突飛猛進?這就是他口口聲聲說的尊重婚姻,允諾忠誠?
如夢初醒的黎是滿心盡是苦澀,掛掉電話自嘲地揚了揚唇,終是挺身邁步走進雜誌社大門。
其實,他們之間原本就隻是一樁臨時性的假婚姻,是她太幼稚太貪心,居然不自覺地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對陸戰僑抱了奢念。
她早該清楚地認知到,是夢總會醒,還不如不做。
這天對黎是來說,糟糕的還不隻是饑腸轆轆地白跑一趟和發現出差在外的丈夫有出軌嫌疑。好不容易逃出雜誌社全體成員火辣辣的目光和鵝毛大雪般壓下的豐富八卦,她才發現早上走得匆忙忘了帶鑰匙。
黎是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失措,身上除了打車剩下的三十幾塊人民幣和一隻手機,再沒有其他了。如果倒幾趟公交去鉑宮,車費是足夠了,但沒有鑰匙的她就算找人開門也必須經過物業的住戶認證,那麼,就必須聯係業主陸戰僑。
黎是盯著手機屏幕上的“阿僑”兩字,楚芸芊那聽上去像是半帶炫耀和威脅的話卻在她腦中不停地重播,讓她著實按不下撥號鍵。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有些憎恨陸戰僑,恨他曾對她信誓旦旦地承諾,恨他與她討厭的女人糾纏不清,恨他輕易給了楚芸芊對她耀武揚威的機會。
其實,她討厭的何止是一個楚芸芊?
黎是無助地蹲在馬路牙子上,看著眼中那個在電話簿中排在第一的名字越來越模糊,直到一滴水漬啪地一聲落在屏幕上,她才狠心按下了關機鍵。
她應該是討厭所有跟他曖昧不清的女人,例如他曾經的那個初戀,例如他出國期間的女友楚芸芊,例如前段時間看到的殷小姐,例如這幾個月裏讓他在晚飯後離開她去赴約的所有女人……
一直怪他小氣從不給她曾經那些男友們好臉色,原來,她也不是個大方的人。比起陸戰僑光明正大的不友善,她這種背後憎恨也沒高尚多少。
可為什麼現在就覺得特別委屈?
難道是因為那本一時衝動花錢領的結婚證讓她昏了頭入戲太深?
一輛黑色奔馳靠邊停下,程非凡充滿疑惑的臉出現在降下的車窗內,他側頭望向路邊的黎是帶著笑意問道:“你不是特意蹲在這兒等我吧?”
然而,他這句問候如同打了水漂,未能聽到任何回答,注目一看才發現有晶瑩水滴從黎是的手背滑落,滴在白水泥地上。
她這是……哭了?
程非凡在驚詫的同時,內心瞬間浮起了一絲愧疚。
不作多想,他立即打開車門將路旁的黎是拽起,連拉帶抱地把她塞入副駕室扣上安全帶,迅速駕車離開。
整個過程中,黎是一直呈木訥狀態,不言不語不反抗,更是加重了程非凡的歉意。
“我以為……你不是一個會在意流言蜚語的人。”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黎是,被她臉上那抹悲戚受傷的神情刺得心頭發麻,動了動唇便滿懷歉意地說道:“黎是,對那天引你在同事麵前造成誤會的行為,我很抱歉,的確是我沒能考慮周全。但昨天對人事部交代下去的特權不是針對你一個人,也沒有任何加深傳聞真實度的意思。如果你真的這麼在意,我會想辦法杜絕這種辦公室緋聞……”
或許是因為黎是一直給人爽朗直率、不拘小節的形象,所以他才忽略了她是個已婚女人,任何曖昧傳聞都可能影響到她的婚姻。
至於那個“特赦令”的內容,是對雜誌社裏的設計人員取消打卡製度,隻要能在規定時間交出可用的出色作品就可以不必每天來社裏報到。雖然是他第一次做出這麼“人性化”的規定,卻真的不是針對她一個人,能被人傳成黎是因為得寵才享受特權,不是他的本意。
“總監,你們為什麼會離婚?”
黎是慢悠悠地回過頭,泛紅的雙眸轉向開車的程非凡,明明是打探別人隱私的不禮貌之舉,那眼神卻清澈得令人不忍拒絕。
程非凡也被黎是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提問震到了。
“你先回答我,你剛才鬧情緒哭鼻子是不是因為雜誌社裏的傳聞?”看來,他似乎是誤會什麼了,他可不認為他們的傳聞和他兩年前的離婚有什麼關聯。
“我很多年前就沒這麼幼稚了。”
黎是斜眼瞪了一下程非凡不自在地撇開了頭,努力壓下心頭的酸楚,故作輕快地說道:“剛才準備打車回家來著,誰知道碰上一個星探想挖我去演戲,這年頭正是虐心當道,我這不是在試著醞釀哭戲嘛!”
“哦?看來你挺適合苦情女主的戲路,剛才,哭得挺好。”
程非凡抽搐地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熱地接道。哭得的確不錯,再配上半天不吭聲的呆滯狀態,連他都被糊弄過去了。
睜眼說瞎話的他見過,可像黎是這種前一刻還在傷心流淚,後一秒就能一本正經、神態自若地瞎扯冷笑話的,還是極為罕見的。
“我卻覺得不合適。”
黎是苦澀地揚起唇角,笑不出聲。她也不再掩飾什麼,抹了抹臉上的淚痕悵然地說道,“我剛才是覺得咱社外麵這條路空氣汙染太重,站久了眼睛堆了些灰這才在醞釀的時候順便洗洗眼睛。眼淚這東西,也就隻能當天然洗滌劑用用,太損人形象和智商了,我這個喜劇演員是沒演苦情戲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