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的夢中城市(2 / 2)

還有那五馬路,那條歌唱的水晶的街,在一個有市麵的下午,無論春夏秋冬,總是一般熱鬧。當正二三月間,春來歡迎你的時候,那條街的窗口都擁塞著精美無遮的薄綢以及各色各樣縹緲玲瓏的飾品,還再有什麼能一樣分明地報告你春的到來嗎?十一月一開頭,它便歌唱起棕櫚機、新開港以及熱帶和暖海的大大小小的快樂。及到十二月,那麼同是這條馬路上又將皮貨、地毯,跳舞和宴會的時裝,陳列得那麼傲慢,對你大喊著風雪快要來了,其實你那時從山上或海邊回來還不到十天哩。你看見這麼一幅圖畫,看見那些劃開了上層的住宅,總以為全世界都是非常的繁榮、獨出而快樂的了。然而,你倘使知道那個俗豔的社會的矮叢,那個介於成功的高樹之間的徒然生長的亂莽和叢簇,你就覺得這些無邊的巨廈裏麵並沒有一樁社會的事件是完美而沉默的了!

我常常想到那龐大數量的下層人,那些除開自己的青春和誌向之外再沒有東西推薦他們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日日時時將他們的麵孔朝著紐約,偵察著那個城市能夠給他們怎樣的財富或名譽,不然就是未來的位置和舒適,再不然就是他們將可收獲的無論什麼。啊,他們的青春的眼睛是沉醉在它的希望裏了!於是,我又想到全世界一切有力的和半有力的男男女女們,在紐約以外的什麼地方勤勞著這樣那樣的工作——一爿店鋪,一個礦場,一家銀行,一種職業,——唯一的誌向就是要去達到一個地位,可以靠他們的財富進入而留居紐約,支配著大眾,而在他們認為是奢侈的裏麵奢侈著。

你就想想這裏麵的幻覺吧,真是深刻而動人的催眠術哩!強者和弱者,聰明人和愚蠢人,心的貪饞者和眼的貪饞者,都怎樣的向那龐大的東西尋求忘憂草,尋求迷魂湯。我每次看見人似乎願意拿出任何的代價——拿出那樣的代價——去求一啜這口毒酒,總覺得十分驚奇。他們是展示著怎樣一種刺人的顫抖的熱心。怎樣的,美願意出賣它的花,德性出賣它的最後的殘片,力量出賣它所能支配的範圍裏麵一個幾乎是高利貸的部分,名譽和權力出賣它們的尊嚴和存在,老年出賣它的疲乏的時間,以求獲得這一切之中的不過一個小部分,以求賞一賞它的顫動的存在和它造成的圖畫。你幾乎不能聽見他們唱它的讚美歌嗎?

(傅東華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