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暖暖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細小塵埃飛舞,幽靜的書閣,於明徹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地坐在桌旁雙手托著下巴打盹。閣外一陣細碎的腳步在靠近。
“不好!”
於明徹立刻坐直身子,捧起桌上的書。可惜已經晚了。於征望著他,臉色不悅。
“父親……我已經讀完了……真的……”
“哼!愛讀不讀!幾個老師都被你氣走了,這下沒人管著你,可遂了你的願了!”
“冤枉啊!我真沒想過要氣走老師。我——”於明徹一看老爹拉長幾尺的臉,硬生生把一籮筐辯解的話咽了下去,低眉順眼道:“是我不好,我惹老師生氣了,也讓父親操心。”
語調,神態都扮得不錯了,可惜眼珠子仍然左右擺動,於征早已看穿一切,歎一口氣,道:“算了,今天就到這兒吧。也不要你考狀元,主要想教你一點書中的道理……真希望你哪天能明白為父這番苦心。”
“是。”
“今天剩餘的時間你自便吧。”
“那我現在能出去‘放風’了?父親大人聖明!”於明徹激動地想要跑過去抱住老爹,不過一想剛才還一副懺悔的情形,現在轉變太快似乎不對!於是又低下眉,“父親的苦心孩兒一定明白,希望父親日日教誨。”
這都是老師教的禮數,應該不會錯吧。
隻把於征看得一陣無語。
“不像話!‘放風’是監獄裏的人才用的,以後不準再用這個詞!出去玩不要跑太遠,天黑前一定要回來!把綠鬥篷帶上!記住,不要跑太遠!不要和別人發生任何衝突!感覺不對勁趕快跑,跑不了就躲,等敵人走了再回來,或者待著等家人去找你。”
於征說一句,於明徹應一句。這些話他從五歲起就會背誦了,老繭都快出來了。
於明徹在家裏排行老三,是最小的一個。上頭有兩個哥哥,都比他大七八歲,從記事起,這兩個家夥就是他的“第一號敵人”,什麼扯耳捏臉刮鼻倒吊,沒少受他們的氣,特別是二哥於明非,不把他咯吱哭很少停手的。如今這兩人都在外麵替父親跑腿,欺負他的人沒有了,卻也讓他“完全暴露”在父母的管束之下。於征看上去四五十歲年紀,雙目炯炯,沉毅斯文,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從商多年,摸爬滾打,認識者沒人敢說他是局促膽小之人,卻唯獨在小兒子的安全上,特別小心謹慎。
不管怎麼說,今天又能自由了。於明徹一溜煙逃出家去,跑到左近老田家的閣樓下,鬼叫了幾聲,不一會兒,從門口溜出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出來便和於明徹躲到一旁,伸著脖子看看家人有沒有發覺。這是田家二小姐,田橙,眉清目秀,甚是齊整。
“走,找黑子,駱凱他們去,不知他們在不在。”
“沒心思。”田橙歪了他一眼。
“又怎麼啦?”
“我要嫁人啦!聽我娘親說,日子已經選好了!”
“那好啊。你不是最喜歡扮新娘子嘛。”
“你這人……!我問你,你把我的信給你大哥看了沒有?”
“他還沒回來怎麼看?”
“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我怎麼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於明徹搖搖頭:“你要幹什麼,私奔啊?我可真奇怪,我大哥常年不在家,你和他沒見過幾麵,怎麼就喜歡上他了呢?再看看我,咱們認識也有十來年了吧,還經常一起玩,你為什麼不考慮考慮我呢?”
田橙看了他一眼,撇著嘴,快要哭了出來。
於明徹嚇了一跳,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陪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這張臭嘴!我瘦小體弱,長得對不起人,照照鏡子把自己都嚇一跳。我們田橙最美,以後嫁個好老公。”
沒想到田橙反而哇得大哭了起來。這下於明徹徹底懵了,摸著後腦勺不知該怎麼辦。
“你不用埋汰自己來哄我,我隻是害怕。我聽人說那個薛公子腦袋不清楚,父親隻是想借用他家的人脈才和他結親。明徹,我問你,如果這些傳聞是真的,你願意現在到我家提親嗎?”田橙終於止了哭,忽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於明徹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像剛才那番胡言亂語隻是隨口玩笑,從小慣了的——她也開過他的玩笑——認真考慮卻不曾有過。人與人就是這麼奇怪,從小相熟,反而沒有那些想法。
田橙見他沒有說話,神色尷尬,已然明白答案,慘然一笑道:“你也不用為難了,其實,也是急了瞎說的。”
“如果那個薛……真的是個傻子,那可糟了,咱們得想想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田橙淡淡的道,“我悄悄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如果……如果那個人真是我聽聞的那樣,我寧可一死了之。你看,這是‘安息丸’,聽說沒有痛苦的。”說著,從口袋中取出一顆紅色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