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1 / 1)

南山飛雪,北丘豔陽,世態無常,花難永綻。這個關於陳王室的故事,一路走來著實聽了數遍,越往北,故事便說得越激揚憤慨,似乎那位曾經的重華世子並不姓南,那舉世的才華本應該屬於他們晉國的子民一般。

我不由得便想,如果他們心心念念的南世子如今還健朗在世,那麼那些人,是否還是此時這般惋惜感歎的嘴臉?

“南重華若是不死,陳國恐怕還能再苟延饞喘上個幾年的。”樓下是茶客們聽書品茶,幾個耳朵一個比一個尖的人則在二樓南麵的靠窗位置上掃蕩著桌上的佳肴,秦嵐捧著碗,筷子一伸便奪下另一雙筷子下的鹵肉,眼也不眨地甩到我的碗中繼續道:“南重英雖然是個帶兵之才,但謀略上還是輸了亡兄一籌,縱使他再努力想做得再好,白搭。”

我看著碗裏的肉,又看了看對麵已放下碗筷把玩起茶杯的人,沒有半點被奪食的不滿,俊朗的眉眼透著一股清秀的氣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衣袍子偏偏讓他穿出了一種華貴的氣息。

他說:“先生,你怎麼看?”言語間滿是恭敬,卻並未讓人覺得他是如何的謙卑。

唐印靠在窗邊,不知思緒在何,豔陽在上卻是披著黑色鬥篷,帽簷遮住麵孔大半,蒼白的麵容沒有一絲血氣。不知是否心中作祟,自上次那番對話後,總覺得他的身上老是透著一股子陰森森的氣息,同樣是白色的麻布袍子,卻被他穿得如同鬼魅一般。

先生是於陌對唐印的稱呼,這種稱呼其實並不稀奇,隻要知道唐印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哪怕隻是一副十幾歲少年的模樣,也依然會恭恭敬敬地拜一聲“先生”。

可偏偏他應該是不知道的!

望著這些一個比一個神奇的人物,最終還是決定默默地……吃肉。

於陌,那個老是被人提著刀子追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們麵前的白衣公子,他說他父親於陌上與他的母親相遇,結下連理,於是便取名他為於陌。按理說這樣危險的人物本應該離得遠遠的,可造化弄人,待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跟隨著我們一路走了好遠好遠,至今已經到了晉國的淮城。

好在一路上再沒遇見什麼變故,否則省不了秦大小姐炸毛發怒,至今把人給捆了給沉到護城河裏去。

被問之人不知是睡著了還是神遊太虛中,沒有半點回應,秦嵐笑得幸災樂禍也不吱聲。濕熱的風卷著水汽,遙遠的天際已經聚集起了烏雲。

樓下的閑客們已經轉移了話題,依稀聽得幾句不入流的低語,詞彙隱晦,卻無處不透著不屑與質疑。我暗暗歎氣,感歎人心的同時也不得不佩服人們八卦的潛能。上至天王老子下至地裏青瓜,就連老王今天串進了哪家寡婦的門都知曉得一清二楚。衙門沒有將他們都聘去當捕快偵案簡直是浪費了。

莫名其妙地就覺著有些逗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冰鎮過的洛神花果茶,酸酸甜甜的,驀地又帶了點澀。

雖說並不認識他們口中所謂的王爺或是大人,可人生百態,一雙眼,一世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聽到的不一定是對的,不同的人生在不同的位置,不同的位置自然便鑄就了不同的人生,誰有沒有能耐,孰對孰錯,又是誰誰誰能說得清楚的?

就好比帝都那位職掌兵權的攝政王爺,即便真如世人所說的那樣毫無建樹寥寥一生,那又如何,人家再不濟,依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職掌了大胤半壁軍隊的王爺,手下的軍隊就算直挺挺地立在那裏讓你當蘿卜砍,怕是手折了也砍不完。

八卦雖無傷大雅,可詆毀卻是天地不容的事情了。

抬頭看了一眼被無視的人,下一秒卻後悔得想給自己一巴掌。溫溫和和的笑容,眼裏分明是在對我說“你來問趕緊的你來問,你問肯定他就說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沒忍住,被口中的茶水嗆了一下。

“君長樂,你是不是傻?”還未來得及消化秦嵐甩過來的鹵肉以及眼刀子,便看見本該神遊發呆的人轉了過來,目光如雪,墨瞳閃爍著奇異的光輝:“想知道什麼?”

窗外豔陽炎炎,光禿的樹幹上倒是稀奇地趴著一隻老蟬,要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般,嘶聲力竭地叫喊,聽得人嗓子一陣一陣地幹澀。端起茶杯,卻發現杯底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