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黑了?還是風太冷了?到底是什麼?讓今晚的月色不再寧靜。
肮髒渾濁的天空中,早已看不到群星的閃耀,不過好在那輪殘月還算顯眼,所以今夜也並非真的伸手不見五指——仍有著足夠的光亮,可以照出人們臉上的恐懼。
世人這才絕望的意識到,之所以那亮光會如此顯眼,是因為黑暗早已生吞了整片天空,在無盡夜色下的壓迫下,就連蒼穹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神聖,所有的飛禽走獸也都隻好識趣的閉上了嘴……
這是一座很大的山,傳說中,它是黑夜的起始,也是世界的終點。
它沒有名字,又或者,它的名字便叫做大山。
它坐落於這片遺失之地中,歲月的隔閡以及千裏荒原的阻攔讓世人早已忘記了它的存在。
但這些其實並不重要——無論你記不記得,大山永遠都是大山,那裏的黑夜也終將如約而至。
…………
星夜蒼茫如舊,今日的大山上卻多了兩個不素之客。
那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女孩兒。
走在前麵的老人一身黑袍神袍完美的融入在這夜色之中,他看起來有些佝僂,但卻依舊高大,因此不難猜出他年輕時是何等的英姿颯爽。小女孩則是挽著自己的雙馬尾,一路上蹦蹦跳跳,仿佛對什麼都充滿著好奇。
兩人步行於荊棘險峻之間,腳步不快但卻始終如前,他們走的是一條直線,無論前方是什麼,似乎都能輕鬆隨意的走過去。
甚至是前麵的那道絕壁。
兩人仿佛忽略了大地的引力,就這般橫著身子踏了上去,後者的腳步不小心踏碎了一兩塊兒石頭,碎掉的石渣從大山之上落了下去,被山風吹得不知蹤影,隨即便平靜的像是沒有發生,唯有那被驚醒的烏鴉不住慘叫,在提醒著這一切的不平常。
空氣似乎因為這兩聲鴉泣而凝重了幾分,就連那夜色也似乎變得深沉,但老人卻並不在乎這些,他抬起頭看著這座大山,微笑卻顯得有些滄桑。
“千年時光,山更勝山,人難勝人啊。”
小女孩歪了歪腦袋,似懂非懂。
山風忽然大了些,吹開了老人的帽子,也正好有殘存的月光灑了下來,照在了老人的臉上。
意料之中的是,即使是無數歲月在他臉上割了一刀又一刀,老人依舊可以算得上是俊逸。他並沒有像其餘年邁老者那樣留很長的胡子,但那些花白的胡渣卻也帶足了滄桑意味。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那雙眼睛……那是一雙散發著兩抹暗紅色彩的明眸,宛如最亮的寶石,又像是最濃的鮮血。
他,竟是魔族之人!?
雖然這片遺失之地存在於輪回的盡頭,但它與魔界之間不僅隔了整個世界,還有著整個天域的阻攔。這一老一少,是如何越過那道不可逾越的沉淪海,又是如何躲過聖光的眼睛,來到這裏的?
更重要的是,神魔之間的宿怨早已存在了無數歲月,兩者之間的火藥味兒也從未因為時光的長短而有絲毫變淡,他們踏足這裏,難道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會是什麼嗎?!
然而,老人的神色卻永遠都是那般平靜,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猩紅眸子中有的,僅僅隻剩下對歲月的悵惘以及對輪回的感歎,似乎對他而言,踏入神族領域正這種事兒十分平常,並不值得他去煩心一般。至於小女孩?嗬嗬……像這般大的小家夥會懂得什麼叫擔心嗎?在她看來,隻要老者在自己身邊,那就算是天塌下來了,前者也會替她頂著吧……
可是,意外總是會不期而遇。當然,並不是說這片天空真的塌了下來,而是他們遇到了擋路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戰甲霸氣無匹,在月光的映照下不住的散發著懾人的寒芒,背後的披風更是如同沾滿鮮血一般猩紅,逼得人不敢直視。他那堅毅的麵龐上,彌漫的是一種對生命的漠視與殘忍,那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更是令周圍的生靈都不由得瑟瑟發抖。不過他卻並沒有像說書人口中那般,手持亮銀長槍或是方天畫戟,更沒有類似赤兔的盧的英武坐騎,他有的,隻是一麵邊緣處被磨得鋒利無比的巨大盾牌和從軍中帶來的一匹戰馬罷了。
事實上,這匹馬早在半路上便已累的半死,後麵的路,是他背著戰馬跑過來的。
這並非不可思議,若他是大戰神,當今世上第一強者的話。
“蘇戰?”老者抬眼看了看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不確定,因為相隔了千年的時光,任何人都會變了樣子。
“是我。”蘇戰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他看著老者,殘忍的目光中終於有了一絲異樣波動,他微微握緊拳頭,周圍的空氣也隨之緊繃起來,“這麼多年,你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