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留是個奇怪的孩子,歌謠每每看著她時總會有這樣的感覺。盡管會吃、會跳、會笑,偶爾也會跟她撒撒嬌。但總有種奇妙的錯覺,她的一切像是在演一場既定好了老舊泛黃的電影生澀、僵硬,咯吱咯吱地發出微小卻清晰的古怪聲音。歌謠模糊地感覺到她的女兒總有一天會離開她。她小心翼翼地照顧女兒,提心吊膽地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終於有一天,她十九歲的女兒,乖巧懂事的歌留再也沒回來……
天空之城高大莊嚴的王宮內,人影匆匆,每個人臉上都或多或少帶著抹憂色。甚至有不少宮女放下手中輕省的活計,麵向太陽初升的地方默默祈禱:全知的女神,請保佑您的孩子吧,讓王後平安誕下麟兒。
飛花大陸最尊貴的女人,天空之城的女主人正麵對生死的考驗。孩子已經兩天三夜了卻依舊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整個王宮的氣氛也越來越沉重,每個人的心口都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沉甸甸的。
要說誰最恐懼,既不是產床上奄奄一息的王後,也不是產房外來回踱步劍眉緊鎖的王上,而是產房內四個經驗豐富此刻卻麵如死灰的產婆。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奢華的產房內,空氣仿佛凝結了,除了產床上臉色蒼白的嫻雅女人發出地斷斷續續的微弱呻吟聲,便再無一絲聲音。四人看了看產床上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的王後,又彼此對視了一眼,每個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絕望。
秀清是這四個產婆中最年輕的,如今才三十六歲無兒無女,孤家寡人一個。住在天空之城城外三十裏的木槐村,接手的孩子不下三十個從未失手。自從八個月前發現王後懷有身孕,她就隨同其他三人一起住進王宮接受調教。原本她亦是與有榮焉,木槐村又有誰不高看她幾分。而今,秀清瞥了眼對麵已然在等死的三人嘴角不由泛起苦笑。
“三位姐姐,王後已經不好了總要稟告王上,秀清先行一步,姐姐們好自為之。”說完也不待三人反應斂起曳地的襦裙退了出去。
天空之城高高在上的王,站在象征高貴、不可侵犯的巨大鳳采仙樹下,神情複雜。秀清深深吸了一口空氣,比起產房內濃重的讓人透不過來氣的血腥味,外麵伴著鳳采仙淡淡香氣的清新空氣,讓她不自覺露出微笑。
大禮跪拜,秀清虔誠地匍匐在天空之城的王麵前。
“王上,王後……”話音未落一聲嘹亮的嬰啼讓秀清隨後的話咽在嗓子裏。神情茫然滾燙的淚水卻順著臉頰蜿蜒曲折。沒人明白死到底有多令人恐懼。
風翎翼一直緊繃的神色終於放鬆下來,背在身後握成拳的手也鬆了開。看著攤倒在地上淚流滿麵的女人,心下閃過一絲不忍,啞著嗓子揮手道:“下去吧,孤去看看王後。”
王後險些薨逝,此時倒也沒有人敢攔著,說什麼產房之地血氣衝天有礙王體之類酸腐之話了。風翎翼疾步進了產房,原本放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來。產房裏實在安靜的可怕。三個產婆草草行了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不得不硬著頭皮屈膝道:“回稟王上,王後平安誕下公主,母女均安。”聲音卻顫巍巍的。
風翎翼眉頭緊鎖,即使平安有何故如此?忽然雙目一凜,不對孩子為什麼不哭了?難不成是怪胎?想到這頭皮隱隱有些發麻,皇室這些年雖說孩子大體健康,但早年也確實有過怪胎,雖都被秘密處理,沒有引起什麼大的風波,但到底不是什麼好事,再說王後也不會好受。雖說是這般想但若真是什麼怪胎即使王後苦求那也絕對不可留,風翎翼定定神。他是天空之城最偉大的王決心也下的比旁人快,縱使那是他親生女兒。
緊走幾步,目光放在搖床內的女兒身上。風翎翼一陣陣眩暈,搖床上的孩子頂著一小撮黑色的胎發,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黑葡萄似的眼睛間或轉上一轉,像是在思考什麼……黑發黑眸,風翎翼低下頭掩飾眼底的驚濤駭浪,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恐懼……抬起頭來看著三個戰戰兢兢縮在一起的產婆目光卻一點點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