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皇甫玨便以處理事情為由去了書房過夜。
雲箏信以為真，換下寢衣後卻沒有睡意，在燭光下微微出神。
素馨見狀，取來一盞紅燭放向桌角。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讓你休息去麼？
“連翹姑娘將午後之事同奴婢說了，奴婢放心不下，過來看看公主”素馨倚著紅椅坐下，輕輕問道“可是世子出了什麼狀況？”
雲箏抽回挑著燈芯的手指，眉角隱隱略上一抹惆悵。
“能有什麼狀況！”
素馨沉默，眼角忽的弊見擱置在梳妝盒上的信件。
細細閱讀過後，全然明了。
“皇上要賜婚世子與沈姑娘是喜事，公主應該高興才是啊”
“是啊，我是應該高興的”
素馨歎息：“公主不要忘了先前說過的話，你可是下了決心，斷了念想的”
“我當然記得，我隻是，隻是......”
“隻是心裏難過”素馨替雲箏將話說完。
雲箏低頭，不可否認此時此刻素馨最了解她。
“我難過，不是因為他要迎娶別人，而是恍然覺得歲月匆匆，從前那些誓言約定可以一夕之間都不做數”
“誓言也好，約定也罷，都是說給人聽的，人都不在了，那些誓言約定自然也就散了”
“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公主心係夏朝黎民百姓才會踏上和親之路，並非自願，再說誰能料到世事變化如此之快”
雲箏苦笑，眼眸中水色蔓延：“話雖如此，可現在，我......”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王爺對公主情深一片，又是這般嗬護寵愛，朝夕相處間心悸情動是最正常不過，何況話又說回來......”
“說什麼？”
素馨看了眼雲箏，將心底隱藏很久的話吐了出來：“話說回來，公主對世子真的是刻骨銘心嗎？這一份刻骨銘心中除了喜歡就沒有其他嗎？”
雲箏一驚，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明明是脫口而出的答案，現在卻變得異常艱難。
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隻是每到最後總是覺得害怕而不敢去麵對，如今經由素馨的口說出來，之前不願麵對的問題似乎一下子清楚明了了許多。
回想第一次與他見麵，他站在爹爹身後，冰冷落寞的身影像是一隻找不到家的孤雁。
那時候爹爹告訴她，說他一個人在外麵吃了很多苦，要自己好好待他。
仿佛在那一刻，要照顧他、守護他、好好待他的種子就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她開始敬他、重他，甚至有些討好他，為的隻是讓他不再孤單、能夠展開笑顏。
現在想來，除了喜歡，這些情緒似乎一直伴隨著她，提醒著她。
“公主對世子，除了喜歡，還有憐憫、責任、以及少女的悸動和一起長大的情分”素馨突然開口，像是一道閃電快速準確的擊中雲箏的心底，擊中她的不安、她的害怕。
她的臉色蒼白了許多，聲音也變得顫抖：“不要再說了”
“公主與世子是一見鍾情，可公主從來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如果沒有這些情緒做鋪墊又何來鍾情可見？”
“公主從前說一顆心交付出去又怎會輕易改變，可若是這一顆心原本就沒有交付出去呢？”
“公主，你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喜歡世子！”
“夠了！”雲箏吼道，驚恐的神色布滿她的眼眸，她的臉頰更加蒼白，雙手抖的可怕。
素馨端來清茶，放到她的麵前，神色也沒了方才的淩厲激烈：“有些事情不是選擇逃避就可以不用麵對的，奴婢隻是希望公主不要沉湎過去，人畢竟是活在眼下”
雲箏垂眸，纖長的眸子裏有淚滴緩緩落下。
半晌，她的唇邊幽幽吐道“你說的沒錯，我對他除了喜歡的確有憐憫與責任，可我對王爺又何嚐不是這樣？”
素馨搖了搖頭，看著雲箏落淚的眼睛定定說道：“公主對王爺的，不是憐憫，是心疼”
心疼？
是這樣的嗎？
是這樣的吧！
不知為何，雲箏心裏五味陳雜。
望著窗外樹蔭婆娑，隔了許久低低感歎：“這世上除了你，恐怕再不會有第二個人肯與我說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