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已經決定了。”她堅定地迎著高東翔的目光,沒有半點回轉的餘地。
“你會後悔。”
“我不會。”嘉月走到高東翔身邊,坐下,“我的人都很得力,但是我們要計劃周全,不能讓他們受到連累,我不能再利用他們的忠心而犧牲他們無辜的生命,好像……”她不想說下去,卻還是看了高東翔一眼。她會後悔嗎?她是不是昏了頭?眼前的這個男人殺害了左將軍,殺害了很多的人,可為什麼自己還是愛他?好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前方是火坑,仍然要義無反顧地衝上去。
高東翔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卻麵色冷冷地不發一言。
他們已在沙漠中逃亡了兩個日夜,那大漠似乎真的是沒有盡頭,總也走不出去。風沙打在臉上毫不留情,高東翔伏在馬背上,馬蹄每落下一次,就像一把大錘重重敲打他的頭。他覺得頭腦裏有烈焰熊熊地燃燒,連從鼻中口中滲出的鮮血也是滾燙的。
嘉月勒住韁繩,及時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東翔,我們歇歇吧,你不能再這麼跑了。”
“不行,雖然已經擺脫了追兵,可這荒漠沒有遮攔,隻要我們一慢下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隻有出了樓蘭國界才能停。”他咬緊牙關才勉強說得出話,話未說完,就不得不用手抱緊疼得似乎要裂開的頭。
嘉月不再說話,驅馬跟在高東翔身後,看到他顫抖的雙手和痛苦的麵容,隻能在心裏喊,“東翔,你不但對別人狠,你為什麼對自己也這麼狠心?”
終於離開了樓蘭國境,進到沙漠邊緣的一片樹林。樹林裏的一草一木就是靠著驚人的意誌力頑強地生存著,它們的生命力體現出比大漠更加殘酷更加堅定的力量,雖然枝葉稀落,草莖細弱,它們的根卻狠狠地紮入沙中,牢牢地把握著哪怕是最微弱的一線生存機會。
高東翔躺在樹下,頭靠著粗糙的樹幹,渾身無力,甚至連呼吸都像是一件太費力的事。嘉月用隨身的木碗從渾黃而單薄的小河中接來水,沾濕絲巾為高東翔擦拭臉上身上的血跡。高東翔閉著眼睛,任由她溫柔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撫摸。他要用力地控製自己,才不會將臉頰迎上這雙手,才不會伸開雙臂去擁抱她輕盈而柔軟的身體。
“是真的,真美啊,東翔快看。”嘉月突然大聲驚歎。
高東翔緩緩張眼望去,沙暴已完全退卻,天空碧藍如洗,被夕陽燃的絢麗的天邊,霧靄朦朧中顯出一片美景,相比身處的這片貧瘠樹林,霧中的山林隱有涓涓的山泉和豐厚的綠草鮮花,說不出的深幽恬靜。
他們一起靜靜地看了良久,夕陽沉下,霧中的山林也慢慢隱退,嘉月欣喜地對高東翔說:“你看到了?這個景象我一生中隻看到兩次,第一次就是我小的時候,和祖母一起看到的,她說這就是愛情的天堂,是大漠裏最神奇的秘密,隻有心裏有愛的人才能看到,也隻有有愛的人才能找到。今天我又看到了,東翔,我們一起看到了,希望將來我們也能找到它。”
有一瞬間,高東翔被她的熱情所感動,他多麼想像她一樣能為美好的憧憬而激動不已,哪怕是永遠不能實現的虛假幻像。可是有太多的事他不能忘記,也無法忘記。他又閉上眼睛,盤算著怎麼能快而安全地到達目的地,怎麼能拿到靈藥恢複武功。他悲傷地想:隻有沒有慘痛經曆的人,像嘉月,才會天真地相信一片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