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平輕輕地把小虎抱在懷裏,手掌貼住他的前胸源源不斷地輸入真氣,可小虎的身體仍然是那樣的冰冷僵硬。他痛惜地抬起頭,望著黑衣人一字一字道:“你殺了他。”
黑衣人很想笑,卻不知為什麼沒有笑出聲來,“你接住這孩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他沒有氣息了,對不對?我還可以告訴你,這個孩子全身都被下了毒,你抱著他,又試圖救他,你自己也身中劇毒,相信你現在應該承認,即使是你謝大俠也逃不出咱們的手掌心了吧。”話說完了,他又想放聲大笑,可嘴唇抽搐了幾下,還是沒能笑出聲來。
黑衣人看著謝平輕輕地把小虎放到地上,看著他慢慢地站直了,看著他用手抹去嘴邊還在不斷流出的鮮血,黑衣人突然覺得身上很冷,好像有一股強悍而凜冽的冷風直逼心中。
謝平站在黑衣人的麵前,逼視著他的眼睛,“姓名?”
黑衣人覺得很奇怪也很憤怒,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不明白謝平此時此刻怎麼會問他的姓名。他盯著謝平的眼睛看了片刻,目光落在對方流血的傷口上,接著看到了對方手中的長劍,然後他的目光又轉回到謝平的臉上。兩人眼睛相對,黑衣人隻覺得對方氣勢逼人,好像自己正在麵對的不是一個血肉之軀,而是一道蓄勢待發的驚濤駭浪一般,不禁胸口發緊,諾諾道:“張,張五。”
謝平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手中的長劍仍是斜指著地麵,一字一字地說道:“張五,二月十五日殺郴州知府陳清河,五月十五日殺鄭州長安鏢局鏢頭李大用,七月十五日殺京城總捕頭何鐵,十月十五日殺城南小虎。”從黑衣人的武功路數,再對照卷宗上所記錄的凶案現場勘察,謝平早已將張五之前的罪行了然於心。他直視張五的眼睛,神情威嚴,語氣堅定,接著道:“張五,你殺人無數,手段殘忍,罪不可恕。你--該--死。”一邊說著,他一步一步地向張五走去。
張五一步一步地後退,臉麵鐵青,神色驚恐,目光散亂。在謝平的麵前,他的腰背不由得縮了下去,手指用盡力氣才能抓住手裏的鋼刀,可這把刀還是像隨時會掉落一樣抖個不停。他覺得自己連站都站不住了,腿軟得直也直不起來。他拚命地咬著牙,不明白為什麼會害怕,明明自己的人已經把謝平團團圍住,明明謝平已身受重傷,傷口還在流血,又中了劇毒,但他就是控製不住地心中發冷,控製不住地全身顫抖。這滿地的鮮血本來是他最喜歡的,現在他卻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就連小虎冰冷蒼白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笑意在嘲笑他。他咬咬牙,想挺起胸來,可一看到謝平如閃電般淩厲的雙眼,不禁抖得更厲害。他用兩隻手緊握住刀柄,五官扭曲,麵容醜惡,滿頭滿臉布滿了冷汗。他終於大喊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刀向謝平砍去,刀光淩厲。
謝平冷冷地看著他,堅定如磐石,臉上猶如罩著一層光芒,像天神一般威儀凜凜,仍是一字一字地道:“你---該---死!”
手舉劍落,如閃電般光華耀眼的寒光過後,張五的人頭已滾落在地。四周一片寂靜,幾乎可以聽得見鮮血沿著明亮的劍鋒一滴一滴掉落地上的聲音,轉瞬間劍鋒已是清明如初,無一絲殘血留在劍上。
謝平緩緩轉身,目光掃過眾殺手,嘴角上揚,傲然挺立。
殺手們個個目瞪口呆,又驚又懼,隻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一人動一動。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他們看看謝平,再轉頭互相看看,悄無聲息的散入了黑暗的樹林,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去看一眼張五的屍體。
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冷濕的空氣中,又遠遠飄散而去,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烏雲卷過,露出了暗淡的圓月,月色稀薄。
謝平身體一歪,以劍支地,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口中又有鮮血流出來,但他的後背仍然挺得筆直,兩眼望著前方。
前方的樹林中,一個人緩緩地走出來,身上發出的淩厲殺氣仿佛刀鋒一般劈開濃重如幕布的夜色。他一步一步地走過來,似乎天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他的腳步停止。謝平看著他,一動不動,似乎天下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使他動容,他隻是靜靜地望著對方的眼睛,眼神交接的刹那在黑暗中激起了一串耀眼的火花。
來人在不遠處站定,不再動,看著謝平,看看他流血的傷口,目光又轉到他緊握在手中的長劍之上。似乎就在這一瞬間長劍的光芒暴漲,看到這柄劍,來人的瞳孔在收縮,不禁也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長劍。
良久,他又抬頭去看謝平的眼睛,在這雙眼睛裏他看不到絲毫的恐懼、疲倦與急躁,隻看到了平靜,清明還有惋惜。
兩人對視很久,謝平道:“是你。”
來人道:“是我。”
謝平道:“你才是真正來殺我的人。”
來人似乎笑了一下,道:”是。”
謝平也笑了笑,道:“請。”
來人搖搖頭,道:“以你現在的狀況,絕對不是我的對手。”一線月光照在來人的臉上,慘白冰冷,正是李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