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九年(1997年)六月十二日,妻子住院,接受了手術。她被診斷為原發性大腸惡性腫瘤,已經無力回天。我把醫生那些宣告餘生的內容隱瞞起來,隻跟妻子說了個大概。

七月二日她暫且出了院,之後則定期去醫院做檢查。

對我來說,除了努力排解妻子精神上的痛苦之外,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寫個短小的故事給她看如何?我有了這個主意。

妻子一直很愛看書,我的作品她也大都看過。或許這樣能讓她轉換心情,並且我還聽說,每天都保持愉快的心情和燦爛的笑容,身體就會產生免疫力。我想有必要試一試,與妻子商量了一下,她也願意讀我寫的故事。

既然要寫,就不能寫隻有我和妻子才能明白的故事,而得往能夠發表並獲得好評的方向努力,在這點上我與妻子達成了共識。

如此一來,我是這麼覺得,它既成了我的一項工作,對妻子來說,那種“自己的病妨礙了我的工作”的心情也能減輕幾分。

就這樣,病中的妻子成了這些故事的第一位讀者。我對自己的寫作約法三章:第一,短篇故事寫著寫著很可能會偷工減料,但我不想那樣。因此,每篇必須寫滿三張四百字的稿紙(我是手寫派),就算寫得再長點也無妨,不過一天必須得完成一篇,所以也不可能寫得太長。第二,不能寫成隨筆,必須是個故事。第三,不能寫那些刺激病人神經、關於疾病和人的生死、探討嚴肅問題、居高臨下地說教,或是炫耀學識的故事。另外,本來就不拿手的戀愛故事和官場小說我也敬謝不敏了。

同時,我想把它們寫成——讓人看了能“哈哈”或是“嗬嗬”一笑,並且不論多荒唐無稽也定然能與日常生活有某種聯係的故事。

要想把上述的全都做到,可得費點腦筋了,我的水平還不夠到家。

第一個故事寫於1997年7月16日。標題上的數字是作品的編號,而每篇故事末尾的數字表示的是平成的紀年。

關於事情的前因後果,新潮新書出版的《獻給妻子的1778個故事》中寫得略微詳細一點。

圍棋

為了參加日本筆會(作者所在的一個文學組織)的理事會議,我得當天往返於大阪和東京。

和往常一樣,我坐的是新幹線。

歸途,我想看看路上順手買的書,便拿出了一本與圍棋有關的書。要是能勢如破竹地解開棋局當然很爽快,可若是碰上難題,便會讓人犯困了。

反正原本就睡眠不足,我想這樣也好,困了便睡上一會。

一題一題往下挑戰,書上的字越來越看不清了,日頭西沉,窗外漸漸變暗。我有老花眼,隻靠車內的頂燈著實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