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宗平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陰狠,道:“小師妹,我隻告訴你一個人,我們南海派弟們個個俊俏秀麗,大師兄十四歲變成了這副模樣,是因為別人聽到師娘有意讓他做掌門,就拿了師娘房裏的藥,趁著大師兄睡覺向他臉上淋了上去……小師妹,回去以後你好歹和師父說說,讓我做了掌門吧。”
陸蔓又是一陣媚的入骨的輕笑,道:“二師兄你好沒出息,自己做的事兒還不敢承認,假說是‘別人’,你就不怕有個什麼‘別人’也毀了你這張俊臉?哎呀,你手拿開,我跟你說正經的,你若是練成了這上麵的武功,哪個還是你的對手,別說小小一個南海派的掌門,就是武林盟主,恐怕也是你的。”
白宗平顫聲道:“小心肝兒,你可真會說話,我就知道你對我好……”
曹殷殷隻是閉目端坐,沙輕塵則聽的麵紅耳赤,林劍瀾明知是陸蔓用計,可雙眼幾乎瞪出血來,又聽白宗平道:“你又不依,去哪裏找沒人的地方?”
陸蔓輕聲道:“二師哥真傻,瞧那邊……”語聲卻漸漸放低,再也聽不到。
曹殷殷睜開雙眼,淩空躍起,幾人剛入地宮,便聽到一陣隆隆巨響,哪還有白宗平陸蔓二人的蹤影,隻李隆基在一石門前用力撞擊著。林劍瀾的心提到了嗓眼兒,伸手將李隆基啞穴解開。
李隆基仿佛不會說話一般,隻一下一下的拍著那石門,林劍瀾急道:“唐兄,唐兄?到底怎樣了?”
李隆基斷斷續續道:“斷、斷龍……”說罷已是落下淚來,曹殷殷了然道:“陸姑娘騙白宗平進去,從內放下了斷龍石。”林劍瀾急忙將耳朵覆在石門上,聽到裏麵隱隱傳來白宗平怒罵之聲和打鬥之聲。
曹殷殷道:“你們讓開。”說罷臉上如同緩緩罩了一層薄霧一般,凝神半晌,雙掌全力向那石門猛地擊去,那石門卻紋絲不動。
過了良久,方有人靠近石門,腳步沉重,看來也是受了重傷。那人走到近前,好像忽然絆了一下,跌倒門邊,發出一聲重響,幽幽的歎息聲從裏麵傳來。林劍瀾一顆心總算放下,卻又提起,拍門道:“蔓姐姐,蔓姐姐!你怎麼樣?我們怎麼才能放你出來!對了,這裏不行,我試試其他地方,總能打破一個出路。”
曹殷殷道:“既名斷龍,豈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斷龍石隻能閉合一次,同時會牽動所有機關,從別處破口而入隻能導致地宮崩潰。”她冷冷開口,說的卻都是實情,林劍瀾看她模樣,又想起此時陸蔓困在裏麵,越發心痛欲絕。
陸蔓輕聲道:“臨淄王,你讓他們都出去吧,我有話對你說。”
李隆基又是愕然又是尷尬,林劍瀾咬了咬牙,眼已是蓄滿淚水,扭頭走了出去,最後這龐大的地宮內,隻剩下李隆基一人。
他也極為疲累,緩緩的扶著石門坐下,正要開口,聽陸蔓道:“王爺,你知道我為何獨獨留你在此麼?”陸蔓又自顧自答道:“隻因你和我太像了。找到了羅海,不會渴死在大漠,誰不高興呢?可這死裏逃生的欣喜,遠遠不及我的哀愁,退而求其次或可共死的小小竊喜,原來一瞬間就會變成生則分離的痛楚。這種執念就像火一樣,要把我燒盡了。”
李隆基倚在石門上,怔怔的落下淚來,當回程的水因為曹書劍而不足,最後決定一起西行的時候,他心何嚐不是暗自竊喜,隻為能多看陸蔓一眼?
陸蔓又道:“王爺,那時我以為會渴死,可是在大漠醒來,第一眼看到了你,你不知從哪裏拿了一袋水,將袋口塞到我的嘴裏,自己卻暈倒在一旁。”她說話之已經帶了鼻音。陸蔓又在裏麵輕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調皮道:“你那時說,你隻能逗我笑,卻不能讓我哭。可是那個時候我哭了。”
李隆基的手指緊緊扣在石門上,指甲縫都沁出血來。
陸蔓道:“我想把我的心收回來,卻不能了。隻能看著他,追著他……這一輩都欠著他,就像你欠著我……”
林劍瀾看著李隆基黯然走出了地宮,走向他們。李隆基用衣袖擋住了眼睛,似乎在遮擋刺目的陽光,可此時已經夕陽西下,並不刺眼。
那衣袖下緩緩流出兩道清淚。
一切不用再說,林劍瀾瘋了一般向裏衝去,卻在地宮入口停了腳步,佇立良久,一掌向那巨石擊去,瞬時堵塞了入口。他默默轉身向安置萬秀的駝轎走去,萬秀本來清秀的臉龐此刻因為受到曝曬,斑斑點點,紅腫不堪,雙手也到處布滿了水泡。除了由於周身痛楚極偶爾才輕皺一下的眉頭,從她身上已看不出什麼還在活著的跡象。
林劍瀾輕輕撫摸了一下萬秀的臉龐,從她車內搜出了藥油,緩緩的細心的擦拭完畢,笑了一下道:“秀妹妹,我帶你去東海,聽說那裏有數十尺長的大魚,吃了大魚的內髒,你的病就全好了。”說罷將駝轎的門輕輕掩上,向艾曼點了點頭道:“回去吧,去原。”
眾人收拾停當,林劍瀾又一次回頭向那地宮入口望去,“上次與剛相識的父母不就是這樣天人永隔的麼?一樣的落下石門,掩蓋了出口。那時……還是殷殷替自己用長索將機關擊落……”
林劍瀾回過頭去,見天邊幻化無邊煙霞,遠處廢城,殘影淒涼,曹殷殷衣袂飛揚,長發飄舞。恍惚間仿佛初次與她同來長安道上,黃沙漫卷,城牆巍峨,她輕輕的問:“又是為著什麼?”林劍瀾喃喃道:“我對你好,隻是想對你好,並不為著什麼。”
他又將手覆在雙眼上,淚水一滴滴的溢出來,微笑道:“你記不記得,那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