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白夫人的早上,白夫人臉色似乎有些不大好。思音走的時候還體貼的關心了一下,順便關心了下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的白霞。偏偏白霞聽不出別人口中真切的體貼,以為思音在耀武揚威,心下恨恨,恨不得扇她一巴掌,卻又扇不得,臉色越發不好起來。
上馬車時遠遠跑來一個馬車夫打扮的中年人,攔著思音將一封信遞給她,然後不等尚未反應過來的思音詢問便轉頭,跑遠了。
這會是誰的信?思音懷著滿腹疑問打開,原來是來到揚州後便不曾再見的冷若。信中道冷及若已經隨著她回了家,而他的師姐,在揚州和姐弟二人分道揚鑣。一人不再浪跡江湖,家中有他的青梅祖瑪翹首以盼;而另一人,從此告別年少的懵懂情意,四海為家。
也許二人都會有一個很好的歸宿吧。
讀完信,思音重重歎口氣,是為那個總是無拘無束的青少年,也是為浪跡天涯的他的師姐,卿崖。
以卿為崖,懸崖勒馬。
一路南下,在薑家停留了一天後便又繼續前往錢塘,先皇後的父親陳老的住宅。
陳老極為低調,幾十年前陳氏嫁進皇宮後陳老便搬出陳家獨住,對外宣稱卻是病逝。陳老在錢塘一代乃至整個江南都極有威望,加上府上又出了個賢名在外的皇後,陳家在江南曾一度輝煌盛極。所謂盛極必衰,高處不勝寒,為讓陳家日後免遭飛來橫禍,陳老一手操控著陳家退出一切權力爭鬥,以前連個地方的小官員的任命都要看著陳家的麵子,在陳老的嚴厲警告下,族中所有人不再參與任何朝廷事物,算是成功脫離了一麵苦海。
雖然百裏音也有著同樣的抱負,奈何子孫不肖,最終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到了陳家,第一眼見到的便是徐景之還在世的外祖母。徐景之和思音在大門外等候通傳,門上有著磅礴之氣的鋪首彰顯著陳家昔日的繁榮,如今門口守門的卻是個衣著簡樸的小廝。
進堂中通傳的小廝新來沒多久,堂中當家主母王氏和太君奶奶在閑聊家常,規矩不甚懂,生硬地行禮後道:“太君奶奶,夫人,外頭來了一對夫婦,說是太君奶奶的外甥和外甥媳婦。”
外甥和甥媳婦?太君畢竟老了,竟半天沒有想起來。倒是一旁的王氏,一聽到“是太君的外甥”時便下了一跳,這沒聽說皇上來了錢塘啊?
王氏在太君耳邊低聲道:“母親莫不是忘了,您女兒安慧的兒子,當今聖上啊!”
太君恍然大悟:“哦!原來是煜文來看我這個老太婆咯!”太君笑容滿麵,皺紋間全是慈祥。在王氏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跌跌撞撞地,快步朝門口走去。
王氏扶著太君,一隻手彈了彈衣擺,就要和太君一起下跪行禮。徐景之趕緊上前扶住,和思音將二老扶起,才笑著:“外婆都老了,大姨也愛和我這個侄兒見外了。”
王氏也笑起來,隻是笑著便濕了眼角。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能再見一麵啊!”王氏感歎著,忙抹去淚水,恐在天顏麵前失了儀容。太君摸索著搭上徐景之的手背,也是顫聲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啊!”
徐景之點頭,也是有些感歎,轉頭又對著思音,語氣沉靜;“大姨,外婆,這是思音。”思音順著走到二老跟前,恭敬行了禮,喚道:“大姨,外婆。”
思音以往便覺得,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從內到外都是氣度;一個讓人喜歡親近的人,從內到外皆是和氣。這是真正的修養,是別的人學不來的名門淑女。
而王氏和太君皆是這樣的人,雖然身後朱門大戶,但看不見一絲浮氣。
朝中已經有密信來催,徐景之不得多留,在陳家老宅住了幾日,打算看過住在城外的陳老後便啟程返京。王氏待思音如親生女兒般,吃的擔心她吃不好吃不飽,晚上睡覺還囑咐徐景之照顧著點,別讓思音累著。這不僅徐景之都有些好笑,連宅子裏孫輩的都吃起醋來,嚷著奶奶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