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偷得浮生半日閑(1 / 2)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個殺手。

作為殺手,他從來沒有名字也沒有牽掛,我與他相識的唯一契機大概就是我們都愛喝酒。

他曾與我說,殺人不是一種令人愉快的事,無論是血的腥氣還是那些人臨死前痛苦的掙紮,這些東西都隨著他的劍滲入他的心折磨著他自己,唯有酒,唯有醉才能緩解、忘卻、麻木這些東西。

他用劍,卻不是劍客,因為他隻是用劍殺人,從來不曾追求劍道,劍在他手裏隻是凶器,隻是工具,卻不是他的心。他喝酒,卻不是酒客,因為他隻是喝酒買醉,從來不去品嚐酒的滋味,酒在他眼中,是麻藥,也是毒癮,無法根除。

我與他相交十年有餘卻從不在江湖上碰麵,我們隻是酒友。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有一個人可以一同買醉使我們醉的不是那麼孤獨,這是一件很奢華的事情。我們相聚時總是在一間破舊偏僻的小茶棚,這裏隻有一個打扮普通的小二和白發蒼蒼的老板;這裏的酒也是那種價格低廉的白酒,酒烈卻沒有那種醇香,單純的刺激卻讓人感到輕鬆。

他喝酒時從來不說話,我也是。這種難得的安寧是我們都不願去打破的。

但是有一天,他與我喝酒時卻意外的開口了。

“我要成親了。”他說。

我很詫異,他是個殺手,成親這種事情在我看來無異於是一件瘋狂的事情。

“你能夠退出江湖?”我端起手中的酒,意外的,我竟然覺得口中刺激的酒味竟然帶了一點淡淡的苦澀。

他笑了,這是我們相識十幾年來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已經不會笑的他此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僵硬,緊繃的肌肉群不知道如何去舒展,最後隻是繃得更緊而已。這笑看起來很難看,但是我卻看到了解脫、喜悅。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可我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杯中的酒更加的苦澀了。

“我走了。”他放下酒杯。

“不再喝點?”盡管我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但我仍然要問,這也許是我內心一點點的不甘在作祟吧。

“不能再醉了。”他將一把劍放在桌上。

我認識那把劍,那是他的佩劍,沒有名字,劍長一尺七寸,漆黑的劍柄,沒有清亮的劍刃,也沒有筆直的劍身,有的隻是如同他的人一般的銳利和隱忍,這是一把殺道之劍。

他縱橫江湖二十餘年,獨來獨往,死在這把劍下的人超過數千,這把劍就是他的一切,他從來不曾解下過這柄劍,哪怕是洗澡睡覺出恭。

“送給你了。”他沒有猶豫,沒有留戀,轉身悠悠的走了,不再那樣行色匆匆,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隱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