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上,淩冽的風呼嘯著,吹動著荒草,仿佛在低吟著勾魂曲。確實如此,此時此刻也正上演著一場血色的殺戮。
顧箐瑤躲在斷魂崖上的岩石後,雙手緊握,染著豆蔻的指甲似是要將手中緊拽的衣裳撕破,貝齒緊咬下唇,目光中閃爍著憤怒和悲泣,眸色已是猩紅。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顧箐瑤一方的暗衛已是窮途末路,最終一個個被儈子手收割了性命。她,終躲不過這一劫。
得知結果如此,顧箐瑤反而坦然了,從容的闖入來者的視線,單薄的衣裳染著鮮血,此刻正隨風起舞,縱然已是落魄之境卻不改一朝帝師的風範。
顧箐瑤立於若人間煉獄的血色屠宰場之中,素來冷漠的臉龐露出邪魅一笑,素手挑起一縷青絲,朱唇輕啟“淩裕城果不負裕王之稱,真是好算計,如今君臨天下,可真是值了這些許年的忍辱負重。隻可惜啊,如此之人卻是無情,不知曉你們這些人的下場會比我好到哪兒去。自古絞死兔,走狗蒸,妄我顧子衿有奇才之稱,卻是如今才明了他的冷血,可笑我淪落風塵還渴望他念及舊情留我顧氏血脈,到底是做了他的棋子罷了。”
耐人尋味的話語,令眾死士慌了神,前行的腳步卻也慢了下來,列前一人皺眉喝道“顧子衿,死至臨頭何故挑撥離間,休得辱吾主之名,吾等擁吾主為王,爾迂腐至極,逆於吾主,自是亡命之人。”
顧箐瑤猖狂一笑“好一個逆他者亡,如此,顧子衿於九泉之下靜候諸位魂歸之時。”言罷向離自己僅兩步之遙的崖邊奔去,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染血的衣襟襯著晚陽說不出的淒美。
領頭人低咒一聲,匆匆趕去,卻隻能看見那衣襟一角。氣惱的瞪了先前言語之人,轉身喝道“回宮複命”一行人就此離去
斷魂崖素以高絕聞名,顧箐瑤墜落之中,隻覺死神步步臨近,短短一生的回憶猶如走馬觀花在腦海中閃過。
三歲識字作詩,六歲聞名,十歲喪母,十五繼以父業,二十名滿九州,二十三淪落風塵,二十六了卻此生。
往事尚且記憶猶新,幼時承歡父母膝下,作詞弄琴的日子恍如昨世。年少輕狂之時,鮮衣怒馬,殿試之上一文得封,昔時風光化為塵土。笙歌樓裏,放不下高傲,渾身傷痕,最後敗於命運,淪為琴姬,以為此生便是苟且偷生,隻要守住紫凰足矣。最後啊,那人皇袍加身,昔日知己為得紫凰下重金追殺,所有的美好於此刻灰飛煙滅。
思及此,素手緊握紫凰玉墜,尖銳的棱角劃破手掌,鮮血漫上玉墜,光彩透過指縫在煙霧繚繞中燁燁生輝,然而這一切斂眸苦笑的顧箐瑤是看不見的。
二十六載年華中所遇的人人物物,恰如雲煙散去,不留痕跡,所餘不過墜入混沌之前那些驚豔過時光的畫麵。
十裏花嫁換得名垂青史,共赴黃泉,傳一段佳話;傾盡韶華求一段感情,遍體鱗傷,得一句愛恨;用以真心待一知己,塵埃落定,原是無情人……
前世恩怨散盡,孤留史書上驚鴻一筆,聖元初年此世再無琴妓子衿,慶元五十一年世上便無顧子衿,顧氏箐瑤的一生於錦朝乃至整個大陸都成了白紙黑字的敘述。自此前朝散盡,今朝矣始。
顧氏箐瑤字子衿,她的風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