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1 / 1)

宏偉的帝都,今夜,從高聳的城門一直到隻在卯時大開的朝龍殿,都高掛著通紅似火的宮燈。燭光將整個帝都照射的恍若白晝。從地上看去,連天上的明月似乎都隱入到了雲層之中,不見其光輝。

金碧輝煌的朝龍殿內站立著兩人,文官乃當朝左宰相,姬湯。他身著藏青色官袍,胸前有金絲繡成一隻頭顱高昂的錦鶴,此人眉目清秀,氣質儒雅,可惜臉色太過蒼白,他緊盯自己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左手時不時看似輕輕轉動,但拇指與食指突出發白的關節卻告訴別人,用力之大。

想當初他的一篇《帝都賦》文采飛揚,在萬人之中脫穎而出,令玄國文人折服,入仕後,在三王之亂中,雖手無縛雞之力,可當亂箭穿空時,眼皮都沒眨一下。力助肅帝奪得帝位。

武官陶伯舟,虎軀熊腰,身材高大,濃眉緊皺,雙眸緊閉,似是閉目養神,又似在掩藏某種不安的情緒,一身金燦燦的盔甲,手執鑲有黑玉的寶劍,劍尖觸立於地麵,雙手疊放於手柄之上。

要是有心之人見他必定大笑出聲,想他陶伯舟曾將蠻夷殺退玄國境外三千裏,現任右宰相,因有不可磨滅的功績,獲文帝準許唯一上朝可佩戴兵器的武官。

到底是什麼事,嚴峻到令千軍萬馬置前仍麵不改色的陶伯舟,揮筆洋洋灑灑即成名賦的姬湯,如此焦慮。

而玉石階之上,精雕細刻的龍椅上斜倚著,以一手撫額的肅帝玄翊。

他一言不發,可腦海中卻閃現從文帝去世到三王之亂中手足相殘,從自己手刃兄長到登上皇位,往事曆曆在目。他猶能清晰可見聖旨下達之時。兄長眼中的狂熱與憎恨。三個皇子因權利而反目成仇,那時玄國危在旦夕。

他猶記得兄長淪為階下囚時的落魄,想起幼時一起嬉笑打鬧。便動了惻隱之心。可兄長袖中的匕首卻狠狠紮向他的胸口。

他知道,絞死兄長,自己定將成為了國人眼中不通人性的暴君。

孤。這個自稱還真是貼切啊。身為帝王,他必須為了這個國家活下去。

孑然一身,原是必然啊。

像是下定決心,玄翊突然站起身來,大聲喊道:“來人,去看看情況如何。”

一個小太監快步上前領命後急速轉身離去。他提著宮燈,穿過幽深的廊橋,不知轉了第幾個彎時,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女人痛苦的尖叫聲。

小太監來不及駐足傾聽,隻得加快速度,來到鳳鸞殿。

他快速步入,隻見殿內被分為兩部分,宮女嬤嬤魚貫而入。

他聽著裏麵女人的呼喊,隨手抓住一個嬤嬤問道:“王來讓我看看情況如何”。嬤嬤布滿皺紋的臉上汗水密布,她轉頭對身邊的小宮女急道:“快,去再打些水來。”而後又扭頭對小太監說:“快了,就看時辰了。”

這時隻聽見一聲嬰孩的啼哭聲,驚得小太監不自覺的抖了抖身子。

鳳鸞殿內突然一片寂靜,一個小宮女驚喜的叫道:“嬤嬤,怡妃娘娘生了,是個皇子。”宮女語音未落,又聽見一聲啼哭,可這次卻不聽不見任何歡喜的聲音。

嬤嬤歎了口氣,小太監似是不忍,但又轉身快速離去。來到朝龍殿內,便放聲大喊:“王,怡妃娘娘誕下龍子。”

玄翊抬眸看了看他,許是累了,隻是輕啟唇道:“榮餘,剩下的事,交給你了。”‘奴才知道了。請王放心吧。”一個老太監彎腰領命,轉身離去。

姬湯在聽到小太監的傳話後,緊握扳指的手抖了一下,隨後,輕輕緩緩地長舒了口氣,而陶伯舟的雙目仍然緊閉,看來,是不願睜開。

玄翊像是累及了,他抬起右手揮了揮:“你們兩個也退下吧。”

此時的宣妃已被轉移到了瓊華閣,在嬤嬤的萬般請求下,那些太監們的動作才稍微溫柔了些。

她像具死屍一般躺在床塌上,麵無表情,兩隻原本如春水秋波的眸子,此時也暗淡無光,不管劉嬤嬤在看見被褥被血浸透時的驚呼,隻是麵無表情的盯著床幔。

在孩子被榮餘抱走的時候,自己終放下身段,死拽著榮餘的衣角,可腹部的疼痛卻令指尖的力氣漸漸減弱。

多想看看那剛出世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榮餘為難的扯出他的衣角,一臉的虛情假意:“娘娘,這可怨不得王,也怨不得奴才啊。要怨,就隻能怨娘娘的肚子不爭氣,怨這小皇子呀,命薄。”

她恍惚憶起昨天還依偎在那人的懷裏,向他表明心跡:“王,如果,如果奴身的孩子遲於怡姐姐誕生,奴身願帶著孩子,隱於山野,隻求王,能放過他。”

她以為他會念及的舊情,原來,終究敵不過這萬裏江山社稷。

宣妃闔上雙目,淚浸濕了枕頭。

孩子,原諒娘親,沒能讓你看看這繁華的塵世,願你下世平安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