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越來越近的水麵，思如卻沒有感到恐懼。
被趕出平南侯府已經兩日了……這兩日她滴水未進，身體早已撐不下去了，她以為自己會餓死或者渴死。現在看來，自己應該會被淹死。
想來可笑，身為侯門貴女，自己竟淪落到這般田地。
臨近日落，紅金色的陽光柔柔地鋪灑在河麵上，卻被潺潺流動的河水衝碎……
這裏是護城河邊一處偏僻的草地，河岸上長滿了高高的蘆葦，根根沒過頭頂。灰白色的蘆花在秋風中來回搖晃，呼嘯的風聲便灌入人耳。
思如是追著竊走自己玉佩的偷兒到這裏的，誰成想玉佩沒追到卻被人捉住帶到護城河邊。
冷冷地看著身後按著自己的蒙麵壯漢，思如用嘶啞的聲音質問道：“是誰派你來的……派你來的人許了你什麼好處，你膽敢這般草菅人命！”
那蒙麵壯漢知道思如此刻隻是強弩之末，這般厲色不過硬撐罷了，也不懼怕隻怪笑道：“小姐擋了誰的道心中自然知曉，哪裏用得著我來說道。”
擋了誰的道……
自己本是侯府庶出的四小姐，庶女的日子哪裏有好過的呢？可自己卻不同……且不說自己親外祖是聖上親封鎮國將軍，地位顯赫。單自己的哥哥是平南侯府唯一的公子這一樣，就足以讓自己在府中過的如魚得水了。
更何況，自母親過世後，哥哥對自己更是百般寵愛……
若說擋了誰的道，也就隻有嫡母趙氏與嫡姐秦思妍了。
“你說的可是平南侯夫人？若是說不清楚……他日我化作厲鬼，便要第一個來找你索命！”
那蒙麵壯漢平日裏雖然膽大，連這斂財害命的勾當都敢做，卻最怕惹上陰間官司……
“小姐是個聰明人，那位夫人可不就是平南侯府後院裏拿主意的那位。她遣人許了我諸多好處，又拿了我老娘要挾，我也是不得已，還請小姐做個明白鬼，他日若要索命，還請找那雇主，莫來尋我才是。”
果然是她！
一陣秋風吹過，河岸邊的蘆葦被吹得飄飄蕩蕩，連河水也泛起了波瀾。被那風吹到身上，思如不禁打了個冷顫，然而更冷的卻是心。
想到被趕出侯府的理由，思如至今仍覺荒謬。
兩天前，思如打發了侍女，一個人倚在榻上小睡，昏昏沉沉間聽到有人在喚自己，好不容易睜開眼卻瞧見丫頭寶環正一臉焦急地站在床邊兒。
思如揉揉眼，含糊道：“是寶環啊，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在洗衣房待不慣？你別急，明兒個我再求求母親。”
前幾日寶環在趙氏麵前失手打碎了茶杯，趙氏嫌她笨手笨腳的不伶俐，就將她調到洗衣房去了。思如好幾日沒見她了，去求趙氏把她調回來，趙氏卻不肯答應，隻說是為思如好。
思如本打算過兩日再同趙氏說說，卻沒想到寶環自己過來了，便以為她是在洗衣房受了委屈求自己來了。
寶環緊張地看了思如一眼，咬著下唇，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小姐、小姐要小心夫人，她要害你跟二爺！”
思如哪裏會信，皺眉看著寶環道：“這話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個胡言亂語你也信？”
“小姐……”寶環焦急地搖搖頭：“這話不是奴婢從別處聽來的，是奴婢親耳聽夫人說的，她害怕二爺承了爵位！要害小姐跟二爺！”
思如的哥哥秦思正向來與趙氏不和，若是這個原因，倒也有些可信之處。
思如沉思了片刻問道：“你如何聽到的？”
寶環正要回答，外間傳來丫鬟的詢問聲：“小姐可是醒來了？”
寶環神色一緊，擔憂地看著思如道：“小姐記著要提防夫人，寶環這就走了，小姐好好保重。”說完向思如行了一禮，匆匆離開了。
整整一個下午，思如都在想寶環說的話。晚上入寢後更是輾轉反側，索性披衣坐了起來。
守夜的丫頭瞧見了，幾次三番建議思如去院子裏走一走，思如想著左右也睡不著，走一走也好，便讓那丫頭跟著去了。
月光鋪地，宛若白玉，思如心頭的煩躁也漸漸淡了。
兩人快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那丫頭突然道：“夜裏風涼，小姐在此稍待，奴婢回房給您拿件披風來。”
思如點點頭，也未多想，吩咐她快去快回，自己則站在原地等她。
院門口種了一叢文竹，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別有一番趣味。思如看著地上斑駁的竹影發起了呆，連漸漸靠近自己的腳步聲都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