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清,明朗高懸於瓊樓,月明則星希。晚間冷風欺來,使人不免感到寒意,風起,天意卻闌珊。
亭下那人歎氣後也並未有所動作,隻是轉了凳子繼續冷眼看向那鬧劇。倒是那亭上木曉軒臉色微變,凜冽嚴肅。
安七煌十分惱火那小子目中無人的態度,但是卻再不出手,收劍入鞘,冷笑入座看戲,還是坐在肖亦寒對麵,嗤之以鼻。
楊繆不動聲色地踱著腳步走到了衣衫已沾血的張子朔前麵,拔下雁翎刀。挎刀站定,等其緩緩包紮好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張子朔嘴角牽動冷淡一笑,似乎在嗤笑這假心假意的禮讓,本就是你死我亡,見過多少冠冕堂皇和口蜜腹劍,何必起手禮讓假情假意。張子朔氣機暴漲,袖口下袍鼓起泛起殺意,右手輕力甩劍,滴血未沾,灑出一朵血玫瑰。
“不錯!”楊繆由衷稱讚,不介意眼前對手是青龍盟的高足,隻是對此人的膽識和決絕慨歎一句。年紀輕輕有如此武術修為已經成績斐然,心性也不俗,夠堅韌。隻可惜啊隻可惜。
楊繆年才四十,以剛硬刀術入四境韌身境界。在這江湖上算是成名較早,是廟堂草野出名的棘手人物。普通武夫能修至三階已屬十分不易,要是能到二階則能算個小宗師級別了,無論你是使槍耍劍,都能在柳州這樣的小地方占個地盤稱大王了。
整個江湖能入一階的凡夫俗子能見到幾許人物?更別說是一階上端入四境界韌身的神仙了,饒是名劍山莊這樣的大宗,能出一個入四境的人也是大喜事,所以聽聞那年輕的林姓小子能這麼早在劍術上登堂入室,是那些來者的小份用意,當然主要的大事不是他,名劍山莊雖說入境人鳳毛麟角,但是三階上的劍術高手倒也不是說滿地撿,就是往往突破不了瓶頸罷了。就那方且行也隻是在二階界逗留許久,一腳踏入一階界卡在瓶頸處遲遲不得機遇。
所以這個楊繆簡直就是老前輩,無論是江湖閱曆還是武功修為,真的一點不比那些白胡子老頭差什麼。
楊繆不急著將眼前對於他來說算是毛頭小子的張子朔怎麼樣,一是因為剛才他和安七煌的交手實在精彩,要是自己不出手,結果很難說。雖然安七煌下山次數少,實戰經驗沒有那麼豐富,但是人家的底子在那裏,使出來的七伏劍蓮更不是花架子嚇嚇人的。眼前這人能解的不溫不火說明的確有些能耐,在二階界沒入四境,隻是不知踏足多久,可能在二階界逗留已久,卻始終不到一階,也始終摸不到四境的邊緣。但是肯定的是他離韌身境遠的很,說遠其實也可以是一張薄紙,說是薄紙卻可能萬般利器也捅不破去。
還有一點令楊繆很是在意的是眼前這個初生之犢心性明明很高,有些傲氣,而且看其樣子也不像是個能做出下毒這樣卑鄙之事的小人,但人在江湖,遇到的見到的知人知麵不知心的已經太多了,不然剛才都不會大意到中那無色無味無形的散華粉了。
楊繆似乎還在思量著什麼,但是張子朔纏完袍帶便伺機而動了。看楊繆神思不在,找準機會,瞬間牽動氣機提身揮劍去斬那中年人。兵貴神速,武亦如此。天下武功,為快不破。這劍夠快,亭上亭下人輕聲低呼。
楊繆甚至都未拔刀出鞘,隨意翻轉刀身一擋便想起一聲雷鳴般聲響,電光火石之間就化解了聲勢不猛但殺意決然的一劍。張子朔好似也沒打算一擊必中,他可是清楚楊繆的實力的,手腕翻轉,劍身借著剛才那股打飛的力,離手飛劍繞梁取人頭!
楊繆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直逼張子朔。就算是韌身境界,在這手未曾料及的離手劍前,楊繆毫不思索或者說是憑借本能沒有退縮,不退反進。終於悍然出刀,刀身爭鳴不止,刀罡霸道無匹。
刀身不長,但通體透亮,帶著殺意直奔張子朔而去。現在的張子朔手中沒有那劍,也曾想到對手會這樣決絕,但是也隻能這樣堵。急速掠身後退。
楊繆左手拿刀鞘也並未閑著,順勢擋去從身後的離手劍,幸而自己是韌身境,兩手動作截然不同卻又渾然一體,不然真的會被傷到。
其實楊繆知道和境界力壓對手比起來,輕敵而導致被殺的幾率在險惡江湖上往往是更大的,誰還沒有些壓箱底貨或者奇淫詭計。剛才救楊繆的既是境界,也是身經百戰的經驗和對殺意的感知,那時候絕不能退,不然真的會出事,雖然也不會出大事。
張子朔暗自叫苦,幸而躲了那刀側身踢向楊繆,卻感覺完全沒踢到其身體,在身外幾寸外便停留,腿上再使不上勁。所幸長劍已歸手中,張子朔左手翻飛順勢刺去,卻被雁翎刀給挑去,短兵相接,火光四濺。而張子朔側身踢腿接劍急刺幾乎在一瞬間完成,行雲流水,一階無疑,甚至再成長下去能入韌身境。在場的明眼人都暗自吃驚,各懷心思。楊繆也驚詫了一下,本以為他滿打滿算的和方且行差不多,是二階水平,剛才的樣子仿佛就在一二之間搖擺不定,離四境遠,不過在韌身以下卻也難逢對手,再加上此人對危險的感知,對於下手時機的把握,謹慎小心卻殺伐果決的性格,的確加不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