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承順十七年正月初一
京城
對聯是紅的,炮仗是紅的,窗花是紅的,映得雪花都是紅的。
紅得很喜慶。
對,喜慶。
“聽說了嗎?今兒皇上給公主和顧狀元賜婚啦!”
“這誰不知道啊。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顧狀元可是商人出身啊。第一次聽說把公主賜婚給商人的,我這也是開眼了。”
“可不是,前幾年說商人能科考的時候,我就驚了。現在居然還賜婚了!這是要重商了嗎?”
“可咱這公主也不吃虧啊。你想,顧家可是咱北方最大的商家,富可敵國。顧銘城又是前年的新科狀元。這京城裏的世家子,也未必就比得上啊。”
多冷的天,都凍不住人們的嘴。
抹鳶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蒙著,嘴蒙著,整個臉上除了眼睛全都蒙著。而身上裹得卻沒有那般嚴實,一雙手被凜冽的冷風刮成了紫紅,左手僵直地垂在身側,右手扯緊了身上的衣裳。她走過幾條街,穿過幾堆人,出了城門,一頭紮進了一座村莊。
終於到家了。
她叫抹鳶,沒有姓。
她把門關上,但四處破洞的屋子還是讓她覺得冷,僵著身子走到灶台前,火還沒熄。抹鳶鬆了一口氣,看來那個人還沒打算不告而別。
抹鳶坐回炕上,想著今天的事。
公主和顧銘城訂婚了,這對她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公主,是她未婚夫喜歡的人。而駙馬,是她妹妹喜歡的人。
多麼滑稽!
這場婚姻,讓她失去了一個情敵,卻也同時傷害了她的妹妹。
哈!抹鳶苦笑一聲。
抹鳶用右手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水。放下茶壺,將杯子捧在手裏。她捧著杯子坐在炕上,雙腿盤起,熱氣氤氳,飄過她裹臉的藍巾,在睫毛上結成冰晶。
她盤算著,一會該怎麼麵對她的妹妹。
是啊,她沒有姓,卻有一個妹妹。
哦,不。
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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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鳶不僅沒有姓,她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姐妹,沒有親戚。她什麼都沒有。
她是一個孤兒,一個從小被華山收養的孤兒。
但也許正應了那句話,老天奪走你太多東西之後,總還是會給你剩一點什麼吧。
老天給抹鳶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那三個相牽相伴的人了。
兩個義妹,一個未婚夫。平生三人,足矣。
一個義妹嫁人成家,相夫教子,日子順利的一塌糊塗,在此先按下不表。
而另一個義妹——金溋。
正是抹鳶今天煩惱的根源。金溋,才是那個與準駙馬顧銘城糾纏不清的那個人。
說到金溋,她和她的親弟弟金冽無疑是抹鳶上半輩子裏,遇到過最有頭有臉的人物。以至於抹鳶在知道他們的身份時,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
金溋是個公主,而且還是我國的敵對國——鄴國的公主。
金冽是個太子,鄴國的太子。
為什麼抹鳶這樣一個貧苦孤兒會認識如此尊貴的人呢?
那是因為,這個鄴國,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被滅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