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帥抱了母親一下,輕輕說:“媽,你不是教過我嗎?不可以強人所難……”
陳慶鷗一時無話。高小帥放開母親,要走,陳慶鷗幾次三番追上來,想要拉住他。
終於,還是陳慶鷗不再努力,苦哈哈地看著她兒子固執地離去。
高小帥卻又轉回身,走過來。陳慶鷗頓時驚喜,以盼望的姿態以渴望的姿態以一個母親的姿態,下意識地伸出了雙手,準備好了迎接她親愛的兒子的回歸。
高小帥走過來,從自己的雙肩包裏掏著什麼,是兩瓶玫瑰膏。高小帥把玫瑰膏遞給他媽和顧小是,說:“給,沁冰給你們的。——玫瑰膏。”
陳慶鷗的表情和心情頓時降成零度,看著高小帥。潛意識告訴她,這兒子還是要離開。
高小帥盡量向他媽咧出一個乖的、溫和的笑,轉身,走了。
陳慶鷗站在風裏,看著她兒子的背影,淚掉得啪嗒啪嗒的。顧小是過來,默默扶住了她。陳慶鷗氣急了,玫瑰膏扔出去,炸在地上,香氣四溢,帶著幽怨。
高小帥聽到那炸裂聲,站住了,兩個肩頭一晃。
陳慶鷗喊:“小帥,你給我回來!”
高小帥的身影定了一下,還是去了。
顧小是連忙跑過去,從車子裏拿出垃圾袋,小心地把碎玻璃拾起來。會紮人的,會出血的。
陳慶鷗哭倒在她的汽車上。
暗夜裹不住從心底升起的悲哀,自己養的兒子自己下的仔,原來是自己的冤家啊。
“冤家、冤家!冤家啊……”陳慶鷗疼得捶著汽車,心疼不已,哭到肩膀聳動,頭發淩亂。
顧小是的手輕輕地撫弄著、梳理著陳慶鷗的背,無語安慰。
好狠心的高小帥!顧小是心裏也不免怨恨了。
夜擁擠過來,夜擴散開來,在那笨笨的如一個大狗熊趴著的模糊的身影的車旁,有一位被傷透了心的母親,有一位受夠了傷的母親。
她的淚忍不住地流啊流,她還不能嚎啕失聲,她把自己的嗓子憋成一個大疙瘩,一個大結。
她這會兒還要堅強,她不能夠嚎啕出聲。
她這一聲已經憋了太久太久。
她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音,仿佛壓抑了千年的“噢——”的一聲,她閉著眼仰天掛著淚,生生把這一嗓子拉回,鎖住。
這糾結要怎樣打開?
顧小是這會兒她已忘了想她不要過這樣的人生,她全副精力關注著陳慶鷗,心都提到了腦門頂。
辛虧有夜,辛虧這夜的阻隔和體貼。
要麵子的人啊,要強的人啊,這些女人啊……
等陳慶鷗終於止住了抽泣,顧小是把她扶進車裏,讓她在後座躺下來,拿了小枕給她枕好,又拿了些潔白的麵巾紙和濕巾給她,為她關好車門,默默地上車,發動汽車,默默地開車而去。
陳慶鷗她也不知道車開到了哪裏、經過了一些什麼地方,她隻是淚從眼角流下來、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