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帥知道他爸在家，就存心不早早回來，對於他的無聲抵抗，他爸也裝作滿不在乎。都十點了，高小帥想他爸一定睡了或者在自己的房間裏看電視什麼的吧，才像個輕手輕腳的貓那樣，悄悄潛回家。不料，那老家夥似乎是故意在客廳裏等他，還優雅地品著茶。看見高小帥進來，當爹的瞥了兒子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回來的挺早啊。”
高小帥不看他爸，撇撇嘴，往自己房間溜。
高小帥他爸說：“哎，我給你說話呢。”
高小帥說：“聽見了。”
高小帥他爸說：“聽到請回答。”
高小帥差點兒要笑出聲了，卻硬生生憋了回去，繼續他自己的，抬腿，上樓。
高小帥他爸說：“你當我透明啊？無視我的存在？”
高小帥說：“你都當我是透明的那麼多年了，來而不往非禮也。”
高小帥他爸說：“你還挺講文明！過來，咱尊個老愛個幼。”
也許是天然的血緣的吸引吧，高小帥斜眼看向他爸，覺得那個老頭兒一個人坐在那麼大的客廳確實顯得他有點兒小，有點兒落寞，這一小一落寞，就有點兒讓人覺得可憐。高小帥走過去，站在那兒，看著他爸。老頭兒抬眼，額頭上的皺紋出來了，有些睥睨地看著高小帥。高小帥忽然又覺得可笑了，嘴角帶出笑來。
高小帥他爸說：“你的意思，是你站著，我正好仰視你吧？”
高小帥不說話，坐下了。高小帥他爸說：“好，我仰視過你，再給你敬杯茶。”
高小帥說：“謝了。”
高小帥他爸說：“喲嗬，大哥你很碉堡啊。”
高小帥繃不住，嗬嗬笑起來，越笑越厲害。高小帥他爸也笑起來，肩膀都有些聳立搖晃起來。
高小帥說：“對我媽好點兒。”
高小帥他爸說：“這正是我想說你的。”
高小帥說：“我又沒對你媽不好。”
高小帥他爸說：“嚴肅點兒，我說的是，你對你媽好點兒。”
高小帥說：“誰對我媽好，我就對誰好。”
高小帥他爸說：“好！你這混賬樣兒，太像我了。嗬嗬，嗬嗬嗬嗬。”
高小帥站起身，說：“困了。好好在這兒住著吧啊，這就是老年修仙的地方。”
高小帥他爸說：“不危險啊？”
高小帥說：“老實人沒有什麼意外。”
高小帥他爸說：“我不是老實人唄。”
高小帥說：“話說，那滴水洞，就你整天吵吵著要去那滴水洞，好玩兒嗎？在哪兒啊？”
高小帥他爸說：“不告訴你，怕你想我，去找我。”
高小帥滿心委屈、不置可否地一笑，上樓去了。
高小帥推開陳慶鷗的房門，見他母親已經安然地睡下，輕輕地把門帶上了。好吧，好吧，沙發上坐著的那個人，他寧願天天和他吵架，他寧願天天忍耐他，隻有他肯在這個家，隻要母親高興，怎麼都可以，怎麼都可以。
高小帥他爸咽下一口茶，兩眼看著電視，盤腿坐了，靜靜的聽著靜靜的黑夜，心裏打著他的小算盤。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算盤珠子，扒拉過來扒拉過去，高小帥咱走著瞧……”高小帥他爸輕輕唱到，心想：“小子哎，有你好看的！我就不信了，APC它不是藥，老子不治你的病，早晚讓你嚐嚐發汗的滋味兒！……”
第二天，保姆告訴高小帥，他爸一大早就走了，啥時候回來未定。高小帥也沒什麼表示，他爸仙一樣的，就這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也習慣了，隻是苦了他媽，有丈夫的女人像沒有丈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