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月有些好笑又好奇,笑的是饒子墨神采奕奕不似有傷痛的模樣,讓她安了大半的心,氣的是饒子墨又是這般戲謔非常的模樣,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想,不覺間又是孩童心性有些氣鼓鼓道:“你不是在這帶過麼,師父可是連一隻蟑螂也養不活,我這麼一個大活人要是指望著師父來養,恐怕你今日就要去墳頭拜我了。”
罹月佯裝無奈,麵色桃粉卻有著不易察覺的促狹。饒子墨輕笑,手中溫潤的觸感還存在,卻已經融入了夜晚涼涼的風。饒子墨將帶上山的披風解下為罹月披上,男子的氣息噴灑在罹月的麵上,罹月有些手足無措,剛要擋開,饒子墨卻已經抽身離去,四周隻剩下涼涼的風。
“回去吧,罹月,為師父報一聲平安。”饒子墨已現行,影八靜靜地看著罹月,直到罹月“啊”的一聲反映過來,才悄然無聲的跟上了罹月。
聚了,鬧了,賞了月。罹月沉沉的進入了夢想,長山老人與饒子墨卻是坐在一塊兩兩相對無言。忽而長山老人放下手中的酒,對著皓月當空的天色沉沉的笑道說:“值得?”
饒子墨淺酌杯中的酒,笑的曖昧不清,眼神分外的堅定的道:“值得,一生也許都不會有這麼值得自己去做的事了。”
“傷了?”長山老人猛喝下酒盅的一口酒,這樣的中秋圓滿中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離散,這千千萬萬年不變的月亮,照著千千萬萬年爾虞我詐從不停息的人世。
“傷了,極南花的守護獸師父不也是知道的麼。”酒在饒子墨的胸腔擴散,饒子墨閉上眼,感到酒散後的微苦。
“別叫我師父,早在三年前你就吵著鬧著出了山。我這番不過是看在多年的師徒情分上幫你一把,我也不是普度眾生的菩薩,不過也懶得聽外人天天嚼舌根說我見死不救。我這就救他一個給他姑爺的瞧瞧。”長山老人啊哈哈大笑一聲,空蕩的院落似乎就被笑聲盈滿。
饒子墨腿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極南花的守護獸是頭活了不下兩百年的花錢豹,目中的凶光睥睨了他所有的挑戰者,自己不是百年來頭一回挑戰他的,卻應該是百年來為了摘取極南花而聲嘶力竭奮力搏殺了第一人了。千百年來人們隻知道四極花觀賞頗佳,又有多少人會去想到四極花的花蕊竟是一副救人於水深火熱中的解藥呢。
“世人都說先生乖戾孤僻,可子墨卻不這般認為。”饒子墨輕笑,晃了晃酒杯中的月亮,像是在酒杯中看見了罹月的有些俏皮的笑。
“哼,是不是都不由你這個毛頭小子說了算。”長山老人敲了敲空空的酒杯,覺得罹月今日拿來的酒委實比前幾日的好上幾分,語氣才有些緩和道:“我初初是並不理解你莽撞下山的緣由的,可當察覺罹月中的居然是婆娑,想來也分明幾分了。”
饒子墨一怔,為何師父知道罹月中的是婆娑便和自己有關,自己在這之前也並不知道這世間有毒名之為“婆娑”,難道這“婆娑”又和自己有關?饒子墨心中不由得激起了不同尋常的波瀾,酒杯在手中收緊,神色極為複雜。
原本罹月罹難一事與自己就有牽扯不開的糾葛,這“婆娑”又究竟和自己有幾分糾葛。師父又到底知道些什麼?饒子墨不自覺的咬緊了牙關,心中的痛苦和慌忙如潮水一般湧上脖頸,卻是語氣平靜道:“先生是怎知道婆娑與我有關?先生,我原先並不知道世間有藥名為婆娑……”
饒子墨抬頭望向長山老人,平靜的麵上竟是有一道青筋在額頭忽現,看的出是極為隱忍。長山老人啞然,手中的酒無力的放下,看著圓滿的月亮神色淒涼了起來。原來饒子墨並不知道“婆娑”,他不知道“婆娑”為何要去救阮年年,這其中又是有幾番糾葛,幾分恩怨錯節?
一個合理的邏輯在長山老人腦中形成,如若果真如此,罹月恢複記憶後他們該何去何從?離月啊,他們,會同我們一般生做離別,死不同衿?
長山老人心中微微醞釀出一壇苦酒,對著饒子墨道:“子墨,你若背負不了,就勿要再用情了……”情字一事,果然是世間最大的折磨。若子墨知曉了全部,他要如何去麵對,而罹月又該如何去衝破這困境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