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萬水千山與君逢(一)(2 / 2)

走之前還略是臉色怪異的調笑道:“莫不是你打獵射來的媳婦。”顧言青紅了臉,澀然不語隻好陪著笑臉送林大嬸回了。

阮年年的臉色是極不好的,顧言青不敢放著阮年年和顧二妹兩個人單獨在家裏,唯恐阮年年出些什麼事。這幾日便隻好在家打理農務,不再出門打獵。顧二妹整日裏就圍著阮年年睡的床榻跑來跑去,是不是和床榻上的姐姐說幾句悄悄話,即便阮年年沉睡如初,顧二妹一個人也玩的極為歡喜。

顧言青看阮年年隻是臉色蒼白,並未有發燒發熱等症狀也稍稍安下了心,每當飯時就煮謝清粥一勺一勺極為耐心的喂阮年年喝下,阮年年雖未醒,但似是有感應一般極為爭氣的將一小碗米粥都吃盡,末了有時還會意猶未盡的舔舔唇,極為生動,讓顧言青簡直以為阮年年是要醒了,但每當他把碗擱下,阮年年就恢複了如死人一般隻餘鼻息的狀態。

每當問題隔壁的林大嬸,林大嬸隻是扛著鋤地的大鋤頭不耐煩的回一句:“這姑娘已是極想活下去了,你再擔心也擔心不出一個屁來,回去回去,別煩我!”

這廂顧言青為阮年年五六日的不醒而焦灼不安,而那廂的阮年年卻在夢中掙紮不已,如何也無法抽身脫離。

阮年年好像在漂浮,她感到自己的身軀極為輕盈,一陣風都能將自己刮走,她淩空懸在梨花滿樹的院落,院落極為安靜,人影全無,隻聽得見梨花撲簌簌落下的聲響。開過了春天,長葉了夏天,結實了秋日,挺過了冬雪。

好像在看四季變換一年又一年,以極快的速度在阮年年眼前播放。明明是安寧非凡惹人傾心的景色,阮年年卻有陣抓不住的悲傷在心頭縈繞不開,想要抓住,卻又抓不住,想要離去,卻又舍不得移開自己的腳步。

阮年年忽而想起饒子墨送給自己的那塊梨花彎月的玉佩,必定,是和這個有關聯的罷。遲疑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任阮年年如何在自己的記憶力翻江倒海一般的動作,記憶都無法激起半分漣漪。每念於此,阮年年心中即是對過去記憶莫名的傷懷,又是對饒子墨無邊的愧疚。

然而滿院梨花的四季變化在阮年年的稍下遲疑中不再停留,一愣神的功夫梨花已變為灰燼,滿院的火光就衝天而上,阮年年虛無的飄在半空卻感到熱浪從腳底騰升,火舌添著自己虛無的腳底,女子的尖叫忽而在阮年年的腦海裏撞響。

那個夢境,那個夢境。阮年年雙眼有些驚恐的睜開,那個夢境中的饒子墨的身後就是這般被火光吞噬的院落,阮年年的頭忽而緊繃,眼睛無力的閉上,虛無的身體直直的向著燃燒的火海落下,在身體接觸火舌的一刹那毫無疼痛感,阮年年知曉自己定然又是陷入了夢境,心中一陣淒惶無奈。

夢,都無法做個好夢麼。這院落,又是記憶裏那塊流失的角落呢。阮年年夢中的旅途沒有結束,即便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也無法結束這無邊的夢境。阮年年隻覺自己是一直在漂浮遊蕩。轉眼間火舌四竄的院落已是灰燼頹敗的模樣,皚皚的冬雪將這裏覆蓋,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卻不知為何有一隻羽雀在雪地上映上一朵朵梅花。

明明是這般的美麗安詳,和滿院梨花一樣的美麗安詳。但這平靜的事實下究竟又窩藏著些什麼,阮年年分明心中隻有傷懷半分,但是眼淚卻是撲簌簌的往下掉了下來,阮年年在夢中邊哭邊笑,哭自己不知為什麼哭,笑自己不知為什麼哭,淩亂不堪的苦笑聲散落在白雪傾覆的院落裏,和著片片落下紛飛的雪花,像是落下了一片片的玲瓏的梨花。

顧言青剛務農回來,就看見顧二妹緊張又笨拙的幫著擦阮年年臉上的淚水。阮年年沉睡五六天平靜非常,此刻卻一臉的淚水無法停止。顧言青看著床榻上麵容秀麗的阮年年,不知道她小小年紀終究是為了什麼而受這樣重的傷,又是為了什麼這樣的悲慟哭泣呢。

顧言青不知道,他的悲傷僅僅是在父母出海時一瞬的孤立無助,麵對妹妹想起父母時嚎啕而引出的傷感,他從來都不知道,人竟也會悲戚的在夢中也無助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