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明浮暗湧(二)(2 / 2)

血是鮮紅的,阮年年從來沒有看過這般血腥的場景,饒子墨與黑衣人身上都已有大大小小的傷痕,饒子墨的黑衣看不出鮮紅的血,卻也硬生生的讓黑衣比往日裏看上去更為森然。阮年年在難民中流浪時,看過人死,卻沒有看過人流血。死去的人都是青白的臉色,深陷的雙頰與雙眼,卻是一滴血也留不下來。

阮年年感到淚水已經不由自主的從眼眶中滑落,自己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饒子墨為自己拚命,為自己流血。她忽然恨起了自己,恨自己無能,此時的自己莫說要幫饒子墨,隻能給饒子墨添堵幫錯忙。

但什麼都不做麼?阮年年眼神堅毅了起來,忽而拾起腳下的扇骨,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蒙麵人的麵堂打去。蒙麵人被阮年年的奇襲混淆的實現,麵堂一痛竟是來不及回避鬆弛了身體。然而這樣小的動作,已是讓饒子墨爭取了足夠的時間,他單腳絆開蒙麵人。一手將黑衣人的刀擋開轉身就要奔向阮年年所處的懸崖邊。

阮年年心頭的欣喜還沒有湧上半分,卻見黑衣人的目光陰鷙非常。阮年年下意識的抱住饒子墨用盡全身的氣力轉過了身子,蒙麵人卻像是早早料到一般眼中透露出陰冷的笑意,袖中的暗箭破空而出直直的插入了阮年年的肩頭。

阮年年直覺肩頭竟是從未承受過的痛感,饒子墨卻是麵色大變眼中竟是暴風雨來前的死寂的神色。阮年年正欲啟唇安慰,蒙麵人卻像是要再度至阮年年於死地一般要再度射出一箭,饒子墨抱著阮年年躲避,卻為料想此處的山石竟是散碎成岩,腳下的岩石鬆散饒子墨竟是從懸崖飛身落下,饒子墨有些詫然的眼光正巧對上蒙麵人也驚慌起來的目光。

終究是誰,饒子墨如何也想不出誰這般狠心要阮年年的姓名。是阮家先前的仇家,債主?亦或者是……饒子墨雙眼迸射中決然而然的目光。

湍急的江河讓饒子墨不由得抱緊了阮年年,不會死,定然是不會死。但卻必定重傷離散,饒子墨下意識的將阮年年的身軀箍緊在懷中,阮年年像是感應到了饒子墨的決心一般驚慌的睜大了瞳仁,掙紮著苦楚用力的捶打饒子墨意欲掙紮而出。

憑饒子墨自身的能力就算不能完全安然卻也不會重傷,但此刻加上自己這樣不會一絲功夫的累贅,又要保護自己必然重傷。阮年年的淚已經停不住,為饒子墨的行為即是感動卻又是悲傷,在墜江之前低聲道:“饒子墨,我阮年年無以回報,卻將永遠真心待你為友……”

饒子墨苦笑著將阮年年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腔,河水的咆哮聲就在耳邊越來越近,阮年年幾乎以為饒子墨再也不會開口時,饒子墨卻低聲絮語道:“我隻願你不會恨我……”

江水吞噬了阮年年和饒子墨的身軀,阮年年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江水翻滾下饒子墨那張苦楚卻又欣然的臉龐。可睜開眼的一瞬,饒子墨卻再也不再自己的身邊。

四周是陡峭的岩壁,翻卷滔天的江水到此處已是平緩靜流的溪水,想來自己已是到了這條江水的下流。阮年年如死屍一般的躺在地上,天空又是那般純然不動的模樣,藍的如同水洗,卻又是那般分明的憂傷。

阮年年不願起身,不僅僅覺得身上疼痛不已,心口也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道。淚水洶湧而出,阮年年隻是默默地哭,一旦哭出聲便牽扯著自己肩頭的傷口,更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

肩頭的箭已經在昏迷中折了一半,隻餘下從阮年年前身刺穿的那一半。江中的岩石眾多,阮年年醒來時不隻是肩頭疼痛,身上也是各處深淺疼痛不一的傷口。阮年年呆愣的看著了四麵,抖動著肩頭,嗓間幹澀無比。四周沒有饒子墨,沒有饒子墨,阮年年忽而如夢中醒,倏然間睜開淚水迷蒙的雙眼。

阮年年被淚水迷蒙了的雙眼不再是呆滯茫然的模樣,絕境總會讓人有意想不到的轉變。阮年年忽而麵色狠絕抬起沒有受傷的一直臂膀,狠狠的拔出胸前那支箭,血如泉湧,阮年年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疼痛的印象。

疼痛已經刺傷不了阮年年的神經,阮年年腦海裏隻餘下一句話反複的回蕩不安。

要去找饒子墨,要去找饒子墨!

天空盤旋過一隻禿鷲,阮年年稚嫩的臉上一夜間像是被磨出了棱角,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軟弱,麵向藍如水洗的蒼穹,像是對著老天爺的不公嘲諷的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