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渂兒,你胡說什麼呢?”餘貴妃忽然笑了,她覺得很好笑,“你跟阿汶關係好,可也不是這麼玩兒的,怎麼能拿陛下和太子開玩笑呢?快起來,別鬧了。”
趙渂停下動作,抬起頭來。血順著她的臉蜿蜒而下,滴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貴妃娘娘,可還記得三公主腳心有塊胎記?可還記得那胎記的樣子?”她說著,顫抖地坐下去,咬著牙將鞋襪脫掉,將腳心露在外麵。
太子扭過頭去沒有看,皇帝隻是一直盯著她的臉,似乎是在探究這神情是不是真的。
餘貴妃和皇後一看,那腳心光潔如玉,並沒有任何的胎記。
兩人相視一愣,餘貴妃衝到床邊,褪下阿汶的襪子,一枚淺褐色月牙胎記赫然映入眼簾!
晴天霹靂一般。
太子見她們這樣子,心下了然。一時間覺得血氣上湧,竟有些站立不穩。
皇帝想起十二年前,那段時間並不是沒有懷疑,但兩人實在太過相像,又是在刻意模仿彼此的行為舉止習慣,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發現。
後來一個隨著方未徵回了昭亭,後麵的事情,他不知道。而另一個,留在宮裏卻大病了一場,渾渾噩噩地拖遝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好轉。那一年因為在病裏,生病的孩子,也無非是吃吃睡睡,絲毫惹人嫌疑的地方也沒有。等到那一年安然過去,留下來的自然已經習慣了宮裏的種種,而時隔一年,自然也不會再有人聯想出宮的那一個有什麼了。
而精明如他,也隻是略有懷疑,並沒有過於追究,就將這事放過去了。沒想到,真正有用的,恰好是那麼一點被忽略不計的懷疑。
但他並不像皇後和餘貴妃那樣,驚慌成這個樣子。從趙渂開始說話起,他就在冷眼旁觀。現在看來她說的並不假,但這件事究竟要怎麼收場,卻全憑他一人。
如果大張旗鼓地降罪,恐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真正的三公主也是免不了要罰的。可這丫頭才剛剛回到宮裏,多年未見,切不說父女二人到底還是彼此惦念的,就說她這一路舟車勞頓,又被人下毒暗算,能經得起什麼懲罰?
何況,要是治罪於他們兩個,也是在打他自己的臉。
堂堂一國之君,竟被兩個小丫頭騙了十幾年,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再者,如今戰事多發,方家對於朝廷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得罪不起,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嗬嗬,”皇上不輕不重地笑了笑,“這孩子,當年不是說好的,咱們三誰都不說出去的嗎?你是給忘了,居然還嚇成這樣子,快起來,朕說過不會降罪與你,金口玉言,你還怕不算數嗎?”
皇帝將趙渂扶起來,臉色仍是慈愛的。
趙渂愣住,似乎完全聽不懂他說的話。
皇帝穩住了趙渂,又回頭對餘貴妃說:“愛妃受驚了,可不要怪朕啊!朕當年也是一時興起,才將阿汶送出宮去,留下方家丫頭在宮裏養著的。沒跟愛妃商量,也一直蠻著愛妃,朕知錯了,愛妃恕罪!”
“陛下,陛下言重了。”餘貴妃惶恐地低頭,自然不話可說。
皇後明白他這樣說的意思,也幫著說道:“既然現在回來了,陛下也該將這遊戲結束了才是。”
“等三丫頭醒來,一切就都恢複原樣了。方丫頭你也不必再害怕了,真是,跟朕和阿汶說好的,你居然倒給忘了,活活把自己嚇成這樣!哈哈哈!”皇帝笑著拍拍趙渂的肩膀,又對小太監說:“去把太醫請過來,方姑娘這傷可得好好處理,小姑娘家的,可不能留疤了。”
“是。”
趙渂渾身如置雲霧之中,腳下什麼也踩不到,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一般。
太子一時不能接受,竟連皇帝和皇後還在場也不顧了,大步衝了出去。
“噟兒……”皇後焦急地喊。
“罷了,隨他去吧,鬧了這麼大一個烏龍,也是朕的疏忽,難為他了。”
此時被攔在門外的菀音已是渾身虛脫,嚇得癱倒在地。原來自己沒大沒小伺候這麼多年的小姐,居然是公主!
阿汶這一次中毒並沒有多受罪,比起曼陀羅的毒來,這簡直就是蚊子藥。她就好像睡了一覺,夢裏看見曼陀羅對她笑,那張美得驚天地泣鬼神的臉,阿汶很想上去掐一把,不過她沒有,她隻是嘚瑟地對曼陀羅說:姑娘這次的毒也不怎麼樣嘛。
曼陀羅隻是對著她笑,笑了很久,笑得阿汶都看厭了。慕燃卻忽然出現,摟著曼陀羅,兩人轉身消失在莽莽白霧之中。阿汶愣愣的不知作何反應,好像獨自在曠野裏待了很久。
醒來時,發覺眼前一片明朗,她隻來得及眨了眨眼,就看見眼前出現一張陌生的臉,秀口一張:“公主。”
她很想把眼睛閉回去,假裝沒有醒來過,然後幹脆再也不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