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項言身子一抖，驚惶地仰頭望阿汶。
阿汶很滿意他這反應，笑眯眯地在他光頭上揉了幾圈——有點涼，該給他做頂帽子了。
飯後，阿汶借口說去采藥，把卓項言和公西芷托給五嬸照看，便找卓子燁去了。
卓子燁知道她會來，便隻在街尾等著，並沒有急著回衙門。
“你有話要說吧？”阿汶問他道。
卓子燁心裏糾結的很，這事還沒個頭緒，跟阿汶說真的好嗎？會不會隻是徒添煩惱？
“沒，就是早上發現你失蹤，有點擔心過頭了。”卓子燁決定還是先不說了。
阿汶不信，道：“那方才芷兒說起公西凡時你那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公西凡，他……難道出什麼事了嗎？”
卓子燁雙手抱著刀靠在人家院牆上，歪著頭望阿汶一眼，道：“你這臉什麼時候才能洗幹淨？好想一睹真容。”
阿汶一個白眼剜過去，道：“別打岔，說公西凡怎麼了！”
卓子燁故意滿臉委屈地說：“你看我如此玉樹臨風英姿颯爽一表人才，哪裏比不上公西凡了啊？就不能看我一眼問問我怎麼了，就記得公西凡，公西凡能怎麼啊，不就長得白點容易被人吃豆腐麼……”
阿汶聽不下去了，轉身便走，“見過皮厚的，沒見過皮這麼厚的……”
卓子燁得意地笑了一陣，等阿汶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時，臉色又冷下去。
回到衙門時，正好遇到一人披甲戴盔，騎馬飛奔而來。見到卓子燁，翻身下馬拱手道：“閣下可是卓大人？”
卓子燁也拱手道：“正是。”
“我是垣陵賈奔，特奉胡淩將軍命，前來傳達。”那人說。
卓子燁立刻正色，將賈奔帶到議事廳去，召集眾人，聽他傳話。
原來泰西進兵南下，一路攻下了大小十幾座城池，已經到了蘭陵關。龍顏大怒，下令各地挑選壯丁，立即前往蘭陵關殺敵。
卓子燁不敢相信，道：“已經攻下了十幾座城池，怎麼會到現在才有消息？”
賈奔歎氣說：“泰西人奸詐狡猾，埋伏多年，竟買通了十幾個城關守將，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地！幸好蘭陵關太守知大義，表麵上被收買，實際卻不然。泰西人一路無阻，也是大意了，在蘭陵關大敗，這才有消息傳回中原來。”
眾人聽這一番駭人聽聞的話，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沉默良久，仍是賈奔拍桌歎了聲：“國難當頭，諸位，該是浴血奮戰時了！”
這一年的冬天，金陵大雪不斷。
卓子燁奔赴沙場殺敵去了，慕燃再沒有出現過，而公西凡……一開始芷兒還安慰阿汶，說她哥時常會一走幾個月，到年底，一定就回來了。
轉眼，年底到了，戰火還未停，越來越多的難民流落至此，芷兒眼巴巴地盼著，除夕，元宵，日子像巨大的石磨碾壓著人心慢慢過去，公西凡始終杳無音訊。
阿汶不再擔心方家或者宮中有人追來了，心裏求的，無非平安二字——慕燃，公西凡，還有鬼麵。
泰西欺負大晉人怕寒，所以花了一整個冬天進攻，冰消雪融的時候，終於退兵了。大軍班師回朝，卓子燁也回來了。
清明之後，花開漸漸明朗起來。阿汶從山裏移栽了好多杜鵑花在院子裏，和蝴蝶蘭一起盛開在桃樹底下，姹紫嫣紅，煞是好看。
這天早晨，阿汶出院子裏來時恍惚了一下。
皂莢樹橫生的粗枝上掛著一道秋千，繩子上掛著一串紫藤蘿，風吹時，搖搖晃晃。
“咦，居然起得這麼早？”
阿汶猛地轉頭，院門邊立著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素雅的白衣顯得有些單薄。
公西凡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石臼，笑如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