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初八的夜,陰測測的月亮將圓未圓,在層雲之中穿行隱現,掙紮了一整個晚上,終究是連同朝陽一起敗給了天。
*阿汶把鬼麵給的兩樣寶貝護身符一樣貼身藏著,卻還是惴惴不安的,食不下咽。好在公西凡今天出門早,不然肯定要看出她的不對勁來。
九月初九,采薇樓。
她按照戰書上所寫的,沿秦淮河找來,見采薇樓門口熙熙攘攘,卻極有秩序。門口把守的兩個小廝不苟言笑,查看每個人的請柬,或戰書。
阿汶夾雜在人群裏走上前,到門口時卻猛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心下一沉,身體緊繃起來準備要逃——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逃。
“你怎麼在這啊?”卓子燁一把拎住要逃跑的阿汶,斜著眼皺著眉問道。
阿汶立刻解除防備,打掉卓子燁的手道:“那你又怎麼在這?”
門口的兩個小廝同時朝她和卓子燁伸出手來,冷森森地盯著,活像兩個人麵的夜叉。
阿汶戰戰兢兢地把大紅戰書捧到夜叉麵前,側頭瞥一眼卓子燁手裏的,卻是黑色的。
她方才就注意到,有些人拿著和她一樣的大紅柬,但更多的卻是持黑柬的人。
“你那是什麼?”看守檢查無誤後放行,阿汶探著腦袋打量卓子燁的黑柬。
卓子燁大方遞給她看,道:“請柬唄,還能有什麼。不過我倒是挺驚訝,你這是收了哪門子的戰書?”
阿汶接過那黑柬,順手也把自己的戰書給了他。黑柬果然隻是請柬,正正經經恭恭敬敬黑紙金字冠冕堂皇,隻是上麵寫的名字卻不是卓子燁。
她還沒開口問,就聽見卓子燁大呼小叫起來:“不得了啊,毒鬼居然給你下戰書,你小子何德何能啊?”
“我也不曉得我小子何德何能,反正人家是給我下戰書了,總不能不給人家麵子吧?不過你是怎麼回事,這請柬上也不是你名字啊?”
“這是我們大人的名字,大人不想來,就把我往火坑裏推。”卓子燁說這話的時候笑嘻嘻的,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愉快。
阿汶就不懂了,慕燃分明是從牢裏逃出來的,就算他囂張不怕官府,生死擂照辦不誤,但也不至於囂張到還特地給巡撫大人發請柬的地步吧?
而且巡撫大人還真派人來了。
“你是不是來抓慕燃的?”她不得不這麼想。
卓子燁的臉立刻沉下來了:“我倒是想。”說罷哀怨地望著阿汶,“要不是你這假神醫作祟,血妖這小子早死在爺爺我手裏了。”
阿汶心虛地咳嗽兩聲,踮起腳越過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往裏麵看。
“你放心,假神醫的事本就是蔣軒平那小雜碎惹起來的,你並沒有什麼錯。至於慕燃逃走,嗬嗬,還好他逃了,不然我也不知道現在金陵城會是個什麼局麵。”卓子燁有些力不從心。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抓他?”阿汶一開始以為慕燃是馬賊之類的,現在看來卻似乎沒那麼簡單。她不知道慕燃做了什麼叫卓子燁非抓他不可,可是慕燃在金陵城的地位極重要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回想初見時慕燃的樣子,卓子燁分明是想叫他死的,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將他殺了,隻因為他中了毒,便就此機會任他毒發身亡。
卓子燁不屑道:“他現在的確沒幹什麼壞事,但他現在幹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最壞的那一件,你說我該不該盼他死?”
阿汶皺鼻子哼哼,心說這算什麼狗屁理由,“人家想沒想幹壞事你怎麼知道,你是大羅神仙不成?”
兩人擠在人群中前進,這走廊極暗又及狹窄,幾句話已引得不少注目了。卓子燁搖頭道:“罷罷罷,在他地盤上說他壞話似乎不太好,咱們還是先找地方坐下來吧。”
走廊左手邊是一溜的小隔間,並沒有門,隻掛著一麵麵竹簾做擋,內力陳設依稀可見——皆隻有一張草席鋪地。門口竹簾右上角皆有一方小牌,上麵用朱紅寫著各色名號,已有不少人對號入座進去了。
阿汶拿手肘戳戳卓子燁道:“抓賊的,你好像來錯了地方,這一樓可都是來打擂的。”
“有什麼關係,我一個人到二樓跟那些鄉紳富甲瞎摻和也無聊得緊,倒不如跟你在底下,等會兒也好給你收屍。”
阿汶翻個白眼道:“那我在這就先謝謝您了。”
這白眼一翻,忽然就看見前麵一方小牌上赫然寫著“毒鬼”二字,阿汶一抖擻,擠到前麵去看,卻發現裏麵空空如也,想是毒鬼那廝還沒有來。
正失望著,就聽見卓子燁說:“唉,毒大仙,你到地兒了。”
一看,果然毒鬼旁邊一間就是毒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