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2)

泊洲是在洛陽城周邊享有盛名的小漁村,背靠山,頭接水,大河彎彎曲曲地從遠方蜿蜒而來,挾著兩岸的淳樸之氣,落腳於這裏,裹挾著大群鮮美的魚兒,在這個小小的漁村紮根落戶。漁民清晨下水打漁,傍晚便回家陪老婆孩子,再帶上老黃狗溜溜,日子很太平。外頭是有人來收購魚的,漁民們知道有個販魚的大老板,對泊州人很是實在,說他們的魚味美好賣。

常歡自小在泊洲長大,跟著爹爹外出打漁,雖和野小子一般,卻很是安靜,也會像個儒生一般看書作文。娘親常念叨,你是個姑娘,應在家學學織布繡花,別盡拾些男人的活幹。她卻總是撫著烏黑的長發,溫潤的眼眸像是要滴出水來,笑道:“娘,我本是男子,可你卻將我生成了女子的皮囊,本就怨你不是?”娘亦隻能搖頭歎氣。

夏天來得很早,阿歡早早地換下了棉布長衫,穿上了外出打漁時的小短卦,背著籮筐,跑至河邊。軟風拂麵,還裹挾著不易察覺的涼意,像一隻隻纖手挽著阿歡的藕臂,她自是歡喜到了極點,好不利索地甩了鞋便一頭紮進了水裏。像一尾畫中錦鯉,周身綴著點點黛墨拖曳的水暈,緩緩地向水底潛進。水底長滿了油油的水草,還有偶爾張合的野蚌,都陷在軟綿綿的河泥裏,可愛極了。阿歡輕輕地拂去蚌上的泥巴,捧起細細瞧瞧,嗯,是隻極嫩的,回去給娘嚐個鮮。

世間的許多事是難以揣度的,如今,阿歡還這麼想著,那時的她,是萬萬不會想到,夏天,卻遠比冬天更難度過,這已是後話了。

涉水深了,漸漸的,阿歡也酸了胳膊,便打算收拾著回去。遠處傳來了一陣陣的櫓聲,引得她好奇地回頭瞧去。這是一支龐大的船隊,幡旗飄揚,劈開河水向這邊浩浩蕩蕩地駛來。阿歡從未見過這種威嚴的場麵,心裏充滿了好奇並著絲許緊張。

回到家,已經不見了爹和娘的蹤影,看見遠處碼頭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猜想爹娘應該也在那裏,也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接近人群,喧鬧聲更是響亮,大家擠擠攘攘地,似乎很是高興,卻是把阿歡擠了一身汗。搖搖地抬頭看去,碼頭上停歇著剛剛見著的船隻,這會兒近了,更是莊嚴肅穆,讓人無法逼視。阿歡偏著頭問身邊的人:“大娘,這是怎麼了?這麼大的場麵?”

“聽說是販魚的大老板,這次親臨我們泊洲,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大娘探長了脖子隨口說著。阿歡剛想接著問,轟地一聲,隻見那長長的木板從甲板抵到岸上,一隊青藍色的仆從整齊地款款而下。大家自是從未見過這麼的場麵,紛紛往兩邊退開。阿歡被人群擠到了邊上,心裏似是堵了口莫名的氣,硬生生地將她拉到了這兒。

仆從們已整齊站立在岸邊,等候他們的主人駕臨,方要抬首,人群中已暗湧波瀾,唏噓慨歎之聲不已。甲板之上,一抹火紅若朝起雲霞拂過眼眸,定睛看過,那人賽雪欺霜的臉上斂聚了傾國傾城的姿容,煙波蕩漾的星眸點遍這甲板之下的眾人,一走一停間更顯嫵媚,雌雄難辨,隻是那敞開的衣襟露出了平坦的雪膚,略微透露了他男人的身份。隻微微傾首間便已百弄春色,嬌豔無比。那男子約莫二十來歲,白皙玉手輕放於頎長身軀兩側,隨著走時的顛簸自在擺動,無意間已撩動了漁民們的情緒。大夥兒顯然已被這鬼魅天仙般的人兒驚了過去,幾時間卻無人弄個聲響,隻是細細緩緩的喘氣。阿歡自是被這從見過的華麗光景活生生地抽幹了生氣,更是僵住在角落。在這小漁村生活了十幾年,不曾見過什麼美人,這且算是第一次了,而且這種慘絕人寰的美讓她隱隱感到一絲的恐懼和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