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張白紙,一張並沒有被任何筆跡附著過的白紙。他生下來之前是一片虛無,他的一生也注定是一片虛無,他死了以後更是無窮盡的虛無。
三癲子本來應該注定作為這樣一張白紙,永生永世,無窮無盡。沒有希望沒有意義沒有價值。像是宇宙中的虛無像是虛無中的黑洞。
可是,一絲從無盡光年以外從無盡時空之前從虛無中發射出來的不知名的光芒射進了三癲子的心裏——一個冥冥中的聲音告訴他:你該往那裏去!
這聲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甚至不像是一種聲音,更像一個烙印。這個烙印此時印下了,就好似出生之前的無窮歲月之前就已經印下,就好似生而知之:你該往那裏去!
那裏是哪裏?三癲子並不知道那裏是哪裏。這並不影響他知道怎麼往那裏去。三癲子並不知道那裏是哪裏,不知道那裏是高山還是海洋,也不知道那裏是叢林還是城市,但他知道是往東西或者南北也知道是往上或者往下。
三癲子本來是不著急的,他應該吃飽了再睡一覺——如果做了美夢還可以再多睡會兒,睡醒了起來吃完東西,也許就有了興趣,就慢悠悠的往那裏去了。這本是三癲子動物本能下的做法。可是這烙印把三癲子變得不像三癲子了。
他嘴裏的火腿腸還沒有咀嚼完,便一股腦吞了下去,鞋也不穿就衝出臥室匆匆下樓。臨到客廳了,心裏頭卻起了漣漪——好像忘了什麼東西。本能驅使著,三癲子又急忙到另一個房間把他那把長二尺半寬六寸似菜刀似砍刀的祖傳黑鐵刀從桌子椅子櫃子堆成的柴火下抽出來,拿在手上。
三癲子衝下樓,衝到門口,門開著。
門是從來開著的,三癲子以前卻沒想過走。以前不知道去哪裏,現在知道了。
三癲子拿著他的刀,走出門去。
穿過一層門,就像穿過了不同的世界。屋裏看到的外麵是一個草原的秋天,門外看到的卻是一整個海洋。
這整棟老屋都處在一個圓形的膜中,大約方圓一裏。外麵是海洋,是藍色的綠色水,水裏遊動著五顏六色的魚兒大小都有。
心中的悸動越發強烈,三癲子顧不得這許多,從膜的邊緣處進入水中,開始去往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