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北境曆來是戰事繁多之地,此處的百姓也是早已習慣於在兩國交戰時,盡力在錢糧上為大軍送些補給。更不為此次的戰事,因著大渝和北燕齊齊來犯,連村夫婦孺皆知,今年的交戰必然十分焦灼。
北境遠離金陵,宮城那些看不見的權謀爭鬥,在這邊遠之地變的微不足道。不時有些百姓私下討論著,將如今這場戰事與十三年前的那次惡戰對比。隻是上至官紳商賈,下到農屠販妓,無人不在擔憂,沒了赤焰軍,不知今年大梁是否能平安度過這個劫數。
甚至有些膽小的百姓,已開始收拾細軟,準備逃荒避難。
此時的大梁軍帳隻餘了不足一萬將士,靜得令人心中隱隱發慌。先鋒營與主力軍已在前線與大渝雄兵交戰兩日,算來此役將近尾聲。主帳中僅有梅長蘇一人,銀衣薄甲,獨自一人立在地圖前,靜靜地思索著。
未幾,一陣急促的馬蹄奔至帳前,梅長蘇聽到賬外幾人匆匆對了幾句,轉過頭去,束甲佩刀的藺晨已挑開帳幕邁了進來。
梅長蘇靜靜地盯住他,藺晨瞥了一眼,一聲冷哼,嘴裏吐出兩個字:“勝了。”也不看他,兀自找了椅子坐下,把肩上的鎧甲隨手丟在地上。依舊是散漫的坐姿,仿佛此刻依舊是在琅琊山般愜意。
梅長蘇滿意地點了點頭,“戰況如何?”
“勝了就是勝了,還有什麼好問的,”藺晨揚起頭,斜了他一眼,“我說,既然蒙摯贏了這一役,戰局已然明了。你就老老實實給我調養著,要不是我這次攔著你,你早就先倒了,到時候勝與不勝,又有何關係?”
“這一役後,大渝雖折了三萬的兵力,算上之前幾戰,卻也還餘下四萬。大梁此役怕是又要折損一些,接下來依舊放鬆不得。”
看梅長蘇完全無視自己的發問,藺晨很是不滿,“梅監軍,我這蒙古大夫正在和你說話呢,能不能尊重一下我?要逼我去找蒙摯那個暴脾氣告狀,說你馬上要死了嗎?”
梅長蘇這才看著他,一臉無辜狀,笑道:“我表現很好啊,這次也沒上前線,你說的我都照做了。”
“那是誰兩夜沒睡,眼下的青團都快掉到地上了?”
梅長蘇歎口氣,坐下告饒,“你怎麼越發像晏大夫一樣,天天教導我。”
藺晨不以為然,“你當我願意這樣?”說著對賬外一聲大喊,“小飛流,把藺晨哥哥剛才煎的藥端進來。”
正在賬外認真守在藥爐前的飛流頓時睜大眼睛,將藥倒進碗中,小心翼翼捧進來放在桌上。
藺晨自然上前伸手揉了揉飛流的頭發,“哎呀,你蘇哥哥要是像你這般聽話,我們這些大夫也能多活兩年啊。”
飛流連忙閃身躲到梅長蘇身後,看梅長蘇皺著眉喝下藥,感覺自己嘴裏也是苦澀至極。待藥碗放下,飛流從懷裏摸出一顆蜜餞,乖乖遞給梅長蘇。想起方才看到藺晨接了一封信報,認真告狀道,“蘇哥哥,怪人。”
“飛流,你是說怪人那邊有人送消息來了嗎?”
飛流用力點了點頭,伸手指著藺晨。梅長蘇直直看向藺晨,語氣嚴肅,“聶鋒那邊有什麼消息,不要藏著,這是軍務。”
藺晨無所謂地聳聳肩,“如你所說,北燕遲遲不能進犯,已然退兵求和,你贏了。”
“太好了。”梅長蘇舒心一笑,“如此聶鋒稍加休整,十日後便能與我們會合,大渝之困便可解了。”
蒙摯第二日已率軍回營,在事先的精密布局下,大梁鏖戰兩月竟隻在此役中折損不足一萬的兵力,將士士氣愈發威猛。蒙摯回營便徑直衝進主帳,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小殊,你的戰術果然有效,我們南側伏擊,果然拖住大渝主軍,直接殲滅了兩個營。”蒙摯心情激蕩,進賬後朗聲高談,“最近這幾仗打的漂亮,我看將士們都有些當年赤焰的雄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