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被那具屍骨勾走了麼……居然還能回到他的身邊。芒種微微睜大眼,突然感覺喉嚨處湧一點什麼東西,堵得他難受。
他想起失去記憶前的離別,失憶後與畢乙的相遇相知,又想到到琉蘇來找過他,內心不知是難過還是內疚。
“什麼都想起來了,反而更是痛苦。”芒種苦笑著搖搖頭,低聲道,“如果是沒有記憶,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啊。”
“但你也不會記得,自己背負著怎樣的責任。”傺黎公主說。
“是啊,我必須想起來。我背負著仇恨,責任,如果我不想起來,那些死去的人夜夜會來找我。”芒種釋然地笑著,“沒有記憶,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人生也沒有意義,有自己雖然累而且痛苦,但至少我知道應該做什麼。”
“那麼,現在振作起來,去做你應該做的事。”燕蘭兮半俯著身,伸出一隻白皙的手,“來吧,我們都在等著你,你的朋友都在等你。”
“等著你,上淩宗的領袖,帶領我們一雪前仇。”傺黎公主也伸出一隻手搭在燕蘭兮的手上,一同伸向芒種。
芒種起身,與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眼中的神色堅定。
“謝謝。”芒種知道朋友之間不需要說太多,他們也不需要自己回報什麼,因此這兩個字,足以表達一切。
燕蘭兮微微一笑,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我們把你帶出了席禹教,不過現在還在綜城內。”
芒種低頭思索一下,回答說:“我是不可能再娶畢乙了。”
他這樣說著的時候,悲哀的表情明顯地從臉上表現出來。
上天真是會作弄人,給他們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年少時他遇見畢乙,心生好感,這份好感還沒有生根發芽,便被生生掐斷——畢乙親手殺了他,害怕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再後來,更是可笑,他失憶後再一次被推到畢乙身邊,他們還深深地愛著對方。
芒種驀地想到之前被問及的一個問題,如果他與冗為是仇人,娶了畢乙又將她置之何處?沒想到現在成為現實了,他也已經有自己的答案。還好這次沒有反悔的機會,他還沒有真正娶畢乙為妻。
——這個問題,是那個被囚禁的男人問的,他自稱是上淩宗的人。芒種想著有時間去將這兩人解救出來,問問他們的身份。
“然後呢?是隨我們離開嗎?”燕蘭兮問。
芒種略沉吟一下,道:“……雲鳶那邊怎麼樣?”
“他早已成為雲朔國的皇帝,自登基來將一切處理得很好,你不必擔心。新帝雄心壯誌,準備對陸祀國用兵,不過在此之前打算把席禹教先處理了。”燕蘭兮道,“所以他還需要你的幫助。”
“這一次,我也沒能幫到他什麼,當初的約定沒有實現,我也不想……再要求他做什麼了。”芒種歎了口氣,說。如果不是他一時衝動,怎麼會錯過這一戰?
終歸是他年輕氣盛,做錯了許多。
“你怎麼這樣說,雲鳶能成為皇帝,最大的功勞莫屬於你。是你和小野姑娘,才讓聖旨平安送到雲鳶手中……”燕蘭兮說,由著芒種的原因,他對於這個有著叢池的臉的女人客氣了許多,“隻可惜……”
他沒再說了,芒種也跟著沉默下去。
心口處似乎有一塊,空蕩蕩的。
“我這樣打算。”芒種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很快抬起頭道,“我假裝失憶,繼續留在席禹教。不過在回席禹教之前,我要先去一次奐城。”
傺黎公主驚訝道:“留在席禹教?莽哥,這很危險的。”
“是啊,阿莽,這很危險。冗為當慣了小人,極為狡猾,他的閱曆比你多了不知多少倍,你在他眼皮底下……隻怕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你的處境就十分危險。”燕蘭兮也說。
“不,我倒認為這是一個機會。”芒種搖搖頭,讓他們寬心,“我現在沒有勢力,就算你們會幫助我,但也不是上淩宗的人。雖然雲鳶可以幫助我,但我還不想他當上皇帝就與冗為叫板,不能這麼快就宣揚上淩宗的複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