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想不明白,他的心思很亂。腦中一會兒是滅門那天的場景,一會兒是父親的臉,一會兒是畢乙明媚的笑容,一會兒又是火焰,無盡的火焰中,他感覺到鮮血流出身體。
他痛苦地捂住頭,大口喘息著,像是有火焰炙烤炙烤著他。
就在他發愣的這一瞬間,前麵那些席禹教的人便走遠了,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身影,獨留他孤獨地站在人來人往中,茫茫然不知所措。
芒種有些垂頭喪氣地回去了,因為他的這一跑,接風宴也算是無疾而終。燕寧謙、琉蘇都會自己家去了,雲鳶把小野帶回了宮中。
他有些悶悶不樂,直接去了雲鳶那裏找酒喝。
“今天沒喝盡興,走,咱們去房頂喝。”雲鳶對於喝酒這種事情從來不會拒絕,高興地挖了幾壇自己兩年走時藏的酒,拉著芒種往外走。
“……你這是要去哪個房頂?”
“去我父皇早朝的那個宮殿啊。”
“……”芒種停住腳步,“大白天的,很容易被看見。”
“沒事沒事,看見了我們捂著臉跑就是了。”雲鳶拎著酒壇子,很隨意地說。
芒種默默地捂住臉,回過頭不想看他。
後來兩人還是爬到了皇宮中最中心的宮殿的房頂,也不拘束什麼,拿著酒壇就喝。
雲鳶沒有問芒種當時是看見了誰追著出去,芒種也明顯是有些心不在焉,望著下方華麗宏偉的建築群。
平時身處於這宮殿中,隻能仰望一角,而隻有當站在最高處,向下俯視時,才能將一切盡收眼底。
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芒種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看見燕寧謙跟著燕連恒從東邊的應天殿走出來,燕連恒一邊走,還在和旁邊一位隨同的朝中官員說話。
“丞相現在都讓寧謙一同入朝了嗎?”芒種扭頭過問雲鳶。
雲鳶探出身體看了一眼,回答道:“父皇給的特權,允許寧謙不經過任何考核直接入朝行職。但他有那個本事,即便直接這樣站在朝堂上,能夠承受得住壓力,也能拿出真憑實才,所以別人要說也沒什麼異議。”
燕連恒和那位官員說過話後,三個人停在一輛馬車前,然後一起上了馬車。
這不是丞相家的馬車,這也就意味著,丞相和燕寧謙是一同去了那位官員家。
雲鳶瞥了一眼,接著說:“那位是太常寺卿,算得上是雲朔國朝廷裏唯一和燕連恒關係較好的官員。”
芒種麵露驚訝,丞相居然會有和別人關係較好的時候?
“你別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最初知道的時候也和你一個反應。不過這位大人也倒是個人才,能頂住燕丞相的巨大壓迫感……要知道,普通人見丞相如見閻王,恨不能退避三尺,隻有他還敢往上湊。”
芒種低頭默不作聲地喝酒,一邊聽著雲鳶閑扯。
雲鳶歎了聲氣,繼續說:“除了他自己不怕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女兒和寧謙關係好……要不是,要不是丞相這個人想法太奇怪了,老是整出些幺蛾子,寧謙就是我們中間最早成親的了。”
“發生了什麼?”芒種問。
“寧謙和那位大人的女兒,從小就認識,算是定了一門娃娃親吧,這還是丞相默許了的……嘿,還別說,這真是件稀罕事。幾年前,他們本來可以成親的時候,不是那會兒我回來了麼,寧謙想要幫著我,被太子給發現了,向丞相施壓要求寧謙離我遠點,最好全心全意忠誠於他……”
“寧謙這孩子平時看著悶聲不吭的,骨子裏和丞相一個脾性,執著起來就是倔強,父子倆杠上了。”雲鳶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
芒種沒理他,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誒,後來就是個有點悲傷的故事了……丞相對寧謙施壓,你想都想不到他用了什麼方法。”雲鳶說到這裏時,突然收起笑容,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與憤然。
“什麼?”芒種終於被引起了一點好奇。
就在這時,一道影子躍上屋頂,停在雲鳶身邊,雙手捧上一封信件。
“等等啊……我看看是誰又出幺蛾子了……”雲鳶拿過信,抽出裏麵的信紙,迅速瀏覽了一遍,“哎喲,沒想到是沈大人這位幺蛾子。”
“有事找你嗎?”芒種問。
“急事,”雲鳶說,“我得去一趟,你負責斷後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瞟著地上的幾個酒壇。
“哦。”
雲鳶走後,芒種一個人坐在屋頂也有些無聊,於是回蒼穹殿去練功。